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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屈婆饮子
    布谷鸟在空中鸣叫,大地一片金黄。

    麦收时节,烈日当空,众村民挥汗如雨,弯腰在麦田里割麦。

    招呼声此起彼伏。

    “今年你家收成咋样?”周德善在麦间挺立腰板,朝大路上一拉着板车的村民喊道。

    “托二民的福,这一季从种上到麦收,都不缺水,一亩合两石差不多。”昌宽爹朝地头大喊,他拉着板车,后面周昌宽用木叉顶着。

    “比往年翻了一番! 俺家也是。” 路上擦肩而过的一辆板车。

    周德善婆娘听了,大为懊悔:“你说二民办的啥事,他大嫂是嫁出去,但也不能把地收回来啊!今年高产,可惜了不是!这小子没良心。”

    “别瞎说!”周德善瞪她,“他也是为了立规矩,二民还能让世芳过不下去?”

    大嫂刘世芳挥动镰刀唰唰唰:“那不会。”

    “他打小你就养着,没让他干啥活,现在成亲了,允贞也不操持家务,俩人懒的很,成天到杨家庄客店里吃,多浪费。”

    跟在后面磨洋工的周怀武,一边抹着汗,一边道:“娘,俺民哥民嫂都是干大事的,你别操心了。”

    大路上传来姑娘清冽的叫卖声。

    “屈婆饮子!~ 鲜桃汁~ 鲜杏汁~冰镇透心凉~”

    田间割麦的村民抬头张望。

    只见大路上有一瘦高个的姑娘,戴着草帽,脖子里挂着汗巾,穿着细布长裙,拉着板车,驻足喊卖。

    她朝一处麦田招手,欣喜喊道:“昌贺哥!”

    周德善婆娘道:“大杏和刚来时也变了,现在也外向不少。”

    刘世芳笑道:“二弟不是总说时代变了。”

    隔壁麦田里的周昌贺虎头虎脑,从地里跑过去。

    “大杏,有啥事?”

    范大杏低头拿碗道:“给你打几碗送到地里喝,也凉快凉快。”

    “啊?我没带钱!”

    “不要你的。”范大杏掀开棉被,寒气直冒,仔细盛着,她用余光看左右无人,言道:“现在杏和桃都下来了。”

    “哦,嘿嘿。” 天热得很,周昌贺瞅着碗舔了舔嘴唇。

    “我生辰便是这个时候。”

    “哦,嘿嘿。” 周昌贺端过碗,就往地里跑,“爹、娘你们喝点!”

    周昌贺去还空碗,车前围了不少口渴的村民。

    “范大夫啊,一碗多少钱?”

    “十文钱一碗~”

    生意出奇的好,村民手里宽松了,这酷暑天,花个几文钱买点饮子喝也算不上什么。

    “昌贺哥,我走了~” 范大杏接过碗。

    “我帮你推一段!” 周昌贺也不管拒绝,只顾蛮力往坡上推。

    “好了,你回去吧。” 范大杏扶了扶夏风吹歪的草帽,裙衫飘动。

    她转头笑道:“后面就没坡,我要去杨家庄农会送。”

    到了杨家庄,见周会长竟亲自来取。

    “大杏啊,不错,长大了,今年帮屈大娘干不少活。”

    范大杏笑道:“周会长,我可是从小就干活的,俺家又没男劳力,这会俺妹跟着俺娘还在地里割麦。”

    一旁有路过的货夫,勾着头问:“姑娘,一碗多少钱?”

    “十文。”

    “这么贵?俺密县人家卖的才三文!”这货夫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周会长!”

    周怀民道:“这冰可是费功夫,你不是许祖旺么,婆娘孩子都好吧?麦收完了?”

    许祖旺大喜,没想到周会长竟然还记着自己这个普通的货夫。

    “好!好!这两天货单价高,我多跑跑,俺婆娘带着娃在地里割麦了。”

    许祖旺想了想,他道:“周会长有个事我想和你说,我一天挣的五六十文,本来想着攒够三四千文,买个饭桌椅子,可铜钱兑银天天涨价。”

    周怀民正端着盆要走,听了顿足皱眉:“家具铺面不收铜钱?”

    许祖旺终于逮到机会,一脸哀怨:“不收!只收银!但俺每天挣的都是铜板,上个月三千个铜板换一两银,这个月就涨成三千五换一两,白干十天!”

    此时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杀害华人,贸易断绝,欧洲也正三十年战争,白银输入中国大幅度下降。

    此时铜钱私铸泛滥,铜银比从万历年的1000比1,已涨到3500比1。

    大明现在通货紧缩,货币经济全面崩溃。

    周怀民沉吟道:“大院有个桌子,用不上了,你这会拉走,你说的这个事我仔细想想。”

    许祖旺一路带风,夏风吹的短衫猎猎作响。

    大路上来往拉麦的村民,熙熙攘攘。

    两旁的麦田中,村民星星点点。

    全民抢收,保粮保产。

    “秀莉妹子! 家收完了吗?打了多少?”

    自从上次问了布匹尺寸,路上经常见到,许祖旺已经和丁香集的豆腐小贩杨秀莉很熟了。

    “没呢,俺爹胳膊不方便,俺家收的慢,不过收成不错,一亩地合一石出头。”

    杨秀莉单眼皮,瘦长脸,脸色白净,左脸颊有几个黑痣。

    她戴着草帽,浑身沾满麦秸,奋力拉着满载的板车,爹在后面推着。

    秀莉爹叹道:“收成好了,摊派徭役也没了,咱们这一季,能吃个饱饭,就是每天三更起来做豆腐挣的铜钱,还没有银子涨的快。”

    许祖旺听了驻足:“老黑叔,我和周会长说过了,咱们小摊贩又不做大买卖,挣的都是几文钱的辛苦钱。”

    秀莉爹摇了摇头:“后生,你不懂,周会长是本事大,可这铜银的事,他管不了的。”

    许祖旺一路过了登封,进入密县,下了大路,进了二郎庙村,飞奔到家。

    “秀芝!”他见还没回来,卸了桌子,拉着板车去地帮忙。

    却远远见婆娘歪倒在麦田里,怀里捆死的毛孩在挣扎。

    他大惊失色,双手发颤,急步上前抱起摇晃,见她蹙眉喃喃细语,赶忙抱上板车,急跑到县城。

    “这是中暑了。”

    密县卫生堂知事兼保安堂大夫贺连翘,翻了翻她的眼皮,让她平躺,灌了一些糖水。

    缓了一会,范秀芝醒了过来,晕晕乎乎问这是哪。

    “多谢大夫!”

    许祖旺跪下直叩头。

    “下地干活带着水壶,不吃饭不喝水怎么行?”贺连翘叮嘱道。

    许祖旺内疚至极,慌道:“俺家能卖的……”

    “大夫,是我想着没事,平时也没事的。”他被范秀芝打断。

    回家路上。

    许祖旺拉着板车,范秀芝抱着儿子,坐在车上,左右摇晃。

    “秀芝,咱这会就去买保民水壶,你和儿子以后出去,都要带着水壶!”

    “旺哥,咱不是要攒钱买桌椅么,我出家门前喝饱就行。” 夏风撩动着她的乱发。

    “铜钱一直涨,咱要攒到啥时候,现在不用买桌子了,咱去买水壶!”

    范秀芝听他讲了周会长送桌的来龙去脉,望着大路两旁村民抢收的麦田,默默不语。

    “旺哥,咱们应该去拜谢一下周会长和夫人。”

    “嗯,去!”

    路边站着一辆马车,有一个先生打扮的读书人,站在柳荫下驻足四望。

    看着这对农家夫妇拉车从身边而过,赞叹道:“百姓富足,麦田丰产,村民干的热情高涨,欣欣然生机勃发。”

    车夫笑道:“耿老先生,咱们到襄城县还早着呢,赶紧走吧。”

    登封大儒耿介上了马车,一路东去,至龙湖镇南下,顺官道至新郑县。

    他一路掀开布帘张望,摇了摇头:“出了密县,看这新郑县的麦穗就不饱。”

    车夫道:“咱们几县都是水浇地,新郑刚入农会,也只能等下一季了。”

    “天快黑了,咱们到新郑县住一晚再走。”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