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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潼关夜宿
    离开华山,邱白和丁敏君策马扬鞭,沿着官道一路向东。

    沿途而来,所见皆是一片萧条。

    如此前行数日,黄河咆哮之声已隐约可闻。

    邱白和丁敏君勒停健马,抬头望去。

    前方一座雄关巍然矗立,扼守着秦晋豫三省要冲,正是号称“天下第一关”的潼关。

    关城高耸,墙体斑驳,带着历经战火的沧桑。

    尚未入关,那股兵家必争之地的肃杀之气,便已扑面而来。

    两人牵着马,随着人流通过守卫盘查,进入关城之内。

    关城内颇为热闹,商旅云集,兵丁巡逻,三教九流汇聚于此,显得稍显鱼龙混杂。

    行走间,邱白目光扫过关墙一侧张贴告示的地方,几张墨迹尚新的海捕文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面赫然画着几个人的头像,并附有姓名、特征以及悬赏金额。

    “缉拿叛匪彭莹玉、周子旺及其家眷……”

    邱白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眉头微蹙。

    他记得应当是前年,彭莹玉与周子旺不久前在江西袁州聚众五千余人起事,声势一度不小,但最终被元廷调集重兵镇压下去。

    彭和尚仗着武功高强,突围远遁淮西。

    他倒是没想到,周子旺及其家人竟然也从元军的追击中,逃了出来。

    如今被元廷给通缉追捕,也好过丢了卿卿性命。

    丁敏君见邱白驻足观看通缉令,也凑近看了看,看到上面的文字,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愤懑。

    “哎,如今这世道,灾荒连年,苛政如虎,别说普通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是我们这些江湖人,日子也一样难过。”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不满。

    “至元以来,尤其是伯颜当权那段日子,因各地汉人不堪压迫,屡有反抗,他便颁布了那该死的汉人不得执兵器的禁令。”

    “我们行走江湖,连佩刀带剑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官府寻个由头抓了去,真是憋屈!”

    邱白闻言,亦是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掠过那几张刺目的通缉令。

    又转头望向街上那些面带菜色,行色匆匆的百姓,幽幽一叹。

    “希孟公说得对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丁敏君侧头看他,眼神略带询问。

    “希孟公,就是张养浩。”

    邱白见她不解,微微摇头,笑着解释道:“他是天历二年去世的,距今已有十一年了。”

    “他曾官至翰林学士,致力于推动朝廷汉化,轻徭薄赋,算是个难得的好官,可惜……”

    “死得太早了些。”

    “不过,他若是成了,那就不好了!”

    不好什么,邱白没有说出来。

    但是,个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是明确。

    若张养浩这些文官成了,那就是为元廷续命,届时造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丁敏君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短短七个字,却像重锤般敲在她心上。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里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不再多看那通缉令,牵着马在关城内找寻落脚的客栈。

    潼关作为交通要道,客栈酒肆不少。

    他们寻了一家门面干净,名为“黄河居”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又将马匹交给伙计照料,打算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寻船下黄河。

    就在他们安置好行李,下楼准备用饭时,客栈大堂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让邱白微微一怔。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穿一袭朴素的青灰色道袍,身形挺拔,正独自坐在一张桌旁饮茶。

    似乎是感应到目光,那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方正温和的脸庞。

    见得这张脸庞,邱白一愣。

    “四师叔?”

    邱白惊讶出声,连忙上前见礼。

    不是武当四侠张松溪又是谁?

    丁敏君也认得张松溪,跟着敛衽一礼,轻声道:“晚辈丁敏君,见过张四侠。”

    张松溪看到邱白,脸上也是讶然,随即露出笑容。

    再看到他身旁明眸皓齿的丁敏君,张松溪的眼眸转动,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朝着邱白挤了挤眼睛,脸上写满了你小子可以啊的八卦神色。

    “咳咳.......”

    邱白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四师叔,您怎么会在此地?”

    “敏君啊,你跟邱白都坐。”

    张松溪呵呵一笑,请二人坐下,示意伙计添上碗筷茶杯。

    这才看着邱白,耸了耸肩。

    “在山上待得闷了,便下山走走,游历一番,顺便看看如今天下的……真实光景。”

    他提到真实光景时,语气明显沉重了几分。

    “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张松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各地灾荒不断,官吏贪腐横行,民怨沸腾。”

    “如今这世道,但凡是个汉人,恐怕十个里有八个都想造反。”

    “不管南人还是北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邱白闻言,又想起了关墙上的通缉令,也是面色不佳,不禁叹息。

    “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句!言简意赅,直指根本!”

    张松溪眼睛一亮,好奇的看着邱白,抚掌赞道:“邱白,这是你自己悟得的?”

    邱白摇摇头,笑着说:“非也,是希孟公张养浩所言。”

    “张希孟啊……有所耳闻,可惜了。”

    张松溪听到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此言,确是道尽了千古兴衰之下的黎民血泪。”

    三人唏嘘一番,伙计已将酒菜上齐。

    张松溪执壶为三人斟满酒杯,自己先仰头饮尽一杯,长长吐出一口酒气,这才开始详细说起他此番下山的见闻。

    “我从湖广北上,经河南入陕,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赤地千里不敢说,但饿殍遍野绝非虚言。”

    他语气沉痛,描述着村庄十室九空,流民塞道,以及地方官府的横征暴敛。

    “百姓无粮,易子而食……”

    “这等只在史书中见过的惨剧,如今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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