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玲玲毕竟已经有两个七,八岁孩子,所以对13岁越三丫只当妹妹看。
“好妹妹,你去打盆水给自个洗个脸。”
希小云扶杨天冰重新躺下,杨天冰发现她居然经不起这个越三丫折腾。看来得想个主意让她离开这里。
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瞳孔微缩。此时她的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烤过,她伸手想要拉住希小云,却落了空。她此时发现手腕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形状像是一把微型的十字架。
"天冰"余玲玲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都昏了一天了,你一定很饿吧!..."她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
杨天冰接过碗,指尖碰到余玲玲的手背时,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余玲玲躲在柴房抹眼泪,她娘家大嫂指着鼻子骂她"赔钱货,只会吃干不了活儿的废物。"。
杨天冰不觉手一抖,热粥洒在粗布被面上。
"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这句话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蹦出来,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余玲玲愣住了,"你说什么?"
杨天冰自己也吃了一惊。自从醒来后,这句话就像刻在她脑子里似的,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更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现在,余玲玲肩膀上就蹲着一团黑雾,形状像个啼哭的婴儿。
"玲玲姐,"她放下粥碗,鬼使神差地说,"你去年腊月是不是...流过产?"
余玲玲手里的木勺"当啷"掉在地上,脸色煞白,"你、你怎么知道?我都没告诉..."
杨天冰伸手拂过那团黑雾,轻声念道:"奉主的名,离开她。"黑雾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尖啸,消散在阳光里。余玲玲突然打了个哆嗦,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奇怪,心里突然松快了..."
这事传得比春风还快。不到半天,半个余家湾都知道昏迷醒来的杨天冰得了神通。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半信半疑,但总有三五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趁天黑悄悄来讨一句"福音"。
第二天清晨,杨天冰正在村口老槐树下讲"浪子回头"的故事,远处尘土飞扬,一辆驴车颠簸着驶来。车上跳下个穿绸缎褂子的男人,正是余玲玲娘家大哥余德水。
"天冰是吧?"余德水掏出手帕擦汗,眼神却往她粗布衣裳上瞟,"我媳妇病得邪性,听说你会驱邪?"
树荫下纳鞋底的几个婆子互相使眼色,小声议论着,谁不知道杜家庙的余家大房最是势利,当年余玲玲嫁过来时连嫁妆都克扣,如今倒求上门来了。
杨天冰还没答话,余玲玲已经提着菜刀从院里冲出来:"滚回去!你们杜家庙不是有祖传的跳大神吗?找我妹做什么?"
她说话间气的眼睛通红,菜刀在太阳下泛着冷光。
余德水后退半步,脸上堆笑:"玲玲,这话说的...你舅妈疼得满床打滚,郎中都摇头..."
"疼死才好!"余玲玲声音发抖,"去年我娘病重,去借三斗米你们怎么说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转向杨天冰,"妹妹别去!他们就是看你老实..."
杨天冰轻轻按住余玲玲发抖的手。在余德水头顶,她看见一团盘旋的灰雾,隐约是张痛苦的女人脸。这画面让她胸口发闷,那句话又涌到嘴边:"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
"我去。"她说完,余玲玲的菜刀"咣当"掉在地上。
驴车颠得人骨头都要散架时,余德水终于憋不住话:"听说你会算命?那你知道我媳妇怎么病的?"
杨天冰望着路边枯死的槐树,突然说:"东厢房第三块砖下埋的东西,该取出来了。"
余德水手里的鞭子差点脱手。上个月他偷藏私房钱,可不就是埋在东厢房砖下?这丫头莫非真有阴阳眼?
杜家庙的青砖大瓦房比余家湾气派得多。杨天冰刚进院,就听见正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廊下站着个穿缎面夹袄的老太太,正是余玲玲的舅妈杜王氏。
"这就是那个神婆?"老太太三角眼一斜,"看着还没灶台高呢!"
杨天冰不接话,径直往屋里走。炕上躺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脸色铁青,十指把被褥抓得稀烂。最骇人的是她肚子,鼓得像怀了双胞胎,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三天前突然喊肚子疼,"余德水在门外不敢进来,"昨天开始说胡话,净是什么'还我命来'..."
杨天冰突然伸手按在妇人额头上。刹那间,无数画面洪水般冲进她脑海——河边洗衣的少女、被推进井口的麻袋、杜家祠堂的族老们数着银元...她猛地抽回手,厉声问道:"十八年前,杜家庙是不是淹死过丫鬟?"
满屋寂静。杜王氏手里的佛珠"啪"地断了,檀木珠子滚了一地。
"你、你胡说什么!"老太太声音尖得刺耳,"德水!把这疯丫头——"
"那丫鬟叫小翠,"杨天冰盯着妇人起伏的肚子,"怀着五个月身孕,被推进西边那口废井里。"她每说一个字,妇人的肚子就抽搐一下,"现在,她要讨债了。"
余德水面如死灰。这事他隐约听醉酒的父亲提过,说是丫鬟勾引少爷,怕事情败露自己跳的井。可眼前这村姑怎么可能知道?
"放屁!"杜王氏抄起扫帚就打,"我们杜家诗礼传家——"
杨天冰突然用某种古老的语言念出一串音节。妇人猛地坐起来,眼睛翻得只剩眼白,嘴里发出的却是少女清脆的声音:"杜老太太,您赏的银簪子,我还留着呢..."说着从枕下摸出根生锈的银簪——正是杜王氏当年给贴身丫鬟的信物。
满屋人吓得魂飞魄散。杜王氏"咚"地跪下了,膝盖砸在青砖地上:"仙女救命啊!"
杨天冰却转身就走:"冤有头债有主。"
余德水扑上来抱住她腿:"要多少钱都行!"
"第一,"杨天冰竖起一根手指,"给那丫鬟立坟,把当给的银两送她家人;第二,把克扣余玲玲的嫁妆补上;第三..."她指向闻讯赶来的杜家族长,"你们所有人,跪下向神认罪。三尺之上有神灵吗?"
族长气得胡子直抖:"黄毛丫头也配——"
话音未落,炕上的妇人突然七窍流血,肚子裂开道口子,爬出个血淋淋的婴儿形状的黑雾。满屋人哭爹喊娘地往外跑,那黑雾却飘到族长面前,化作个浑身湿透的少女模样。
"老、老爷..."少女的声音带着井水的回响,"井底好冷啊..."
族长直接吓晕过去。等杨天冰念完驱邪的经文,杜家上下已经跪满院子,连隔壁几个大户都来磕头。最奇的是,那妇人肚子恢复如常,只是虚弱地昏睡着。
消息像长了翅膀。第二天中午,余玲玲正在院里晒被子,突然听见门外车马喧哗。开门一看,她娘家大哥带着十来个挑夫,红木箱子里装着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正是当年说好又反悔的嫁妆。
"玲玲啊,"余德水笑得像朵菊花,"你舅妈让我捎话,下个月祭祖,请你和天冰坐头席..."
余玲玲的眼泪砸在簇新的锦缎上。她转身要找杨天冰,却看见她又站在老槐树下,对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说:"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
阳光穿过树叶,在她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一条通往未知远方的路。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