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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 章 火光里的碎梦
    两界镇的秋风越来越冷,吹得春桃心里发颤。

    自打上个月交了那三两银子的“平安钱”,布摊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她只能靠卖些便宜的粗麻勉强糊口。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家传来消息。

    她娘身子骨本就弱,听说她在镇上被恶霸欺负,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躺在床上连饭都吃不下。

    春桃急得满嘴起泡,当天就关了布摊,揣着仅有的几十文铜板赶回老家。

    破旧的土屋里,她娘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呼吸都带着气弱的喘声,见她回来,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桃儿……委屈你了……”

    春桃趴在床边,眼泪止不住地掉

    “娘,您别担心,我这就去请大夫。”

    她揣着那几十文铜板,跑遍了村里的药铺,可大夫诊完脉说

    “老人家是急火郁结,得用些好药调理,可这药钱……”

    春桃知道,好药不便宜。

    她把老家的破家具、旧衣裳都变卖了,凑了些银子,每天往返于镇上和老家之间。

    白天去布摊守着,赚几个铜板,晚上就守在娘的床边,给她擦身、喂药。

    可她娘的病不仅没好,反而一天重过一天,药汤喝了一碗又一碗,脸色却越来越差。

    没过多久,她攒的银子就花光了,连布摊的本钱都贴了进去。

    这天清晨,她娘咳嗽得厉害,嘴唇都泛了青。

    春桃咬了咬牙,空着钱袋就往镇上的药铺跑,她想赊些药,哪怕先让娘缓过这口气也好。

    药铺的掌柜是个老实人,见她哭得可怜,叹了口气,给她包了两副药

    “春桃,这药先给你,钱……你以后再说吧。”

    春桃攥着药包,千恩万谢地往回跑。

    她心里想着,等娘好了,她就多进些布,好好做生意,一定把药钱还上。

    可刚走到镇子口,就看见远处自家小屋的方向,冒起了滚滚黑烟,黑色的烟柱直冲天际,在灰蒙蒙的天上格外扎眼。

    “娘!”春桃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药包“啪嗒”掉在地上,药渣撒了一地。

    她疯了似的往小屋跑,脚下的布鞋跑掉了一只也顾不上。

    离小屋越近,烟味就越浓,还夹杂着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她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口,有人提着水桶往屋里泼水,可火势太大了,火苗从窗户里窜出来,舔着屋顶的茅草,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春桃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春桃冲过去,想往屋里冲,却被邻居张婶死死拉住

    “春桃,别去!火太大了,进去会没命的!”

    “我娘还在里面!我娘还在里面!”

    春桃挣扎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眼泪混合着脸上的煤灰,流得满脸都是。

    “放开我!我要救我娘!”

    她看见刀疤脸带着几个跟班,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双手抱胸,冷眼看着这场火,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春桃瞬间就明白了,是他们放的火!是他们!

    “刀疤脸!你这个畜生!”

    春桃嘶吼着,想冲过去跟他拼命,却被张婶和几个邻居死死按住。

    刀疤脸嗤笑一声,冲她喊道

    “谁让你交钱不痛快?这是给你个教训!下次再敢磨蹭,烧的就不是你的屋,是你的人!”

    春桃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屋在火里燃烧,看着火苗吞噬着她和娘的一切。

    那屋里,有她娘从老家带来的旧棉袄,有她攒钱买的第一个针线筐,还有她打算给娘做新袄子的青布料……

    现在,全都要烧没了。

    邻居们提水的提水,拆房梁的拆房梁,忙得满头大汗。

    可火势太猛,等火终于被扑灭时,小屋已经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黑色的木炭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呛得人眼泪直流。

    春桃挣脱开众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废墟里,用手扒拉着滚烫的木炭和断木,手指被烫得通红,起了水泡,可她毫不在意,嘴里不停地喊着

    “娘!娘!您在哪儿?”

    张婶跟着跑进来,拉住她的手,哽咽着说

    “春桃,别找了……你娘她……没跑出来……”

    春桃的手顿住了,她看着眼前的废墟,看着那堆被烧黑的木头下,露出的一角蓝色的衣角。

    那是她给娘做的新衣裳,昨天刚给娘穿上。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开木炭,她娘的身体渐渐露了出来,脸色发黑,早已没了呼吸。

    “娘——!”春桃扑过去,抱着娘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哭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听得周围的人都红了眼眶。

    张婶蹲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眼泪也掉了下来

    “春桃,节哀……这都是命啊……”

    命?

    春桃抬起头,看着远处刀疤脸离去的背影,看着这片被烧毁的废墟,看着娘冰冷的脸,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她想起自己交“平安钱”时的无奈,想起娘生病时的担忧,想起自己对翠花说“日子好着呢”时的底气。

    可现在,钱没了,家没了,娘也没了。

    她的天,塌了。

    太阳渐渐西沉,秋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吹得春桃的头发乱蓬蓬的。

    她抱着娘的身体,坐在废墟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邻居们想帮她把娘的尸体抬走,她却死死抱着不肯放

    “别碰我娘……这是我的家……我娘还在这儿……”

    远处的老槐树上,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肩头。

    春桃看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翠花离开时,眼里的那片清亮。

    要是翠花在,她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要是翠花在,这火是不是就烧不起来?

    要是翠花在,刀疤脸是不是就不敢这么嚣张?

    她慢慢站起身,抱着娘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出废墟。

    她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决绝。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可她心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要报仇,她要让刀疤脸,让野狼帮的人,血债血偿!

    而此刻,远在山林里的翠花,正跟着独孤信坐在溪边,听他讲“万物有灵”的道。

    她的灵识里满是溪水的清澈、草木的温柔,她还在想着,等回去了,要给春桃姐带些山里的草药,帮她娘调理身体。

    可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春桃姐,已经没了家,没了娘,正抱着亲人的尸体,在寒风里,走向一条满是仇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