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挺喜欢文科的。”
林乔压抑住心中的激动。
但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即便他内心的想法真的是这样，但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有附和献殷勤之嫌疑。
你林乔喜欢文科？那昨天怎么还特意到办公室去要理科零班试考的资料？
想到这林乔耳根有些发红，微微侧目，想看看许霜的反应。
许霜却没有任何疑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感觉理所应当。
“我看出来了。”她轻声说道。
林乔愣住了。
看出来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不成许霜看到自己做的零班试考资料了？除了空白就是大红叉，想着这孩子的脑袋应该不是学理科的料？
太有点瞧不起人了吧！林乔在心中摇了摇拳头。
“这……这怎么看出来的……”
林乔咧嘴尴尬地问道。同时内心已经做好了被嘲笑一番的准备。
“我猜的，我感觉。”许霜转头，看着林乔的眼睛。
林乔转过脑袋直直地看向操场，松了一口气。
激昂的课间跑操音乐响起，一列列同学从教学楼中冲出，手中拿着小册子和英语单词本，在各自班级的位置站好，一边背书一边等待。
年级主任照例说了三两句鸡汤后，跑操开始，各班整齐列队，喊着口号和一二一。
“我更想学文科，但是文科没有零班。”
在洪亮整齐的口号声中，许霜稍稍提高声音说道。
“没办法老齐（宜月三中校长）太重理轻文了。”林乔随口抱怨道。
他又幻想着如果文科也安排两个零班，以他的成绩能不能够的上。
虽然要比理科零班希望大一些，但估计也够呛。
“对了班长，你中考考多少分来着？”林乔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七百六十六。”
“啊？”林乔有些惊讶，更加印证自己内心的想法。
许霜初中转校到他们班后，成绩就一直拔尖，按理说中考分应该够上宜月一中。
“一中只用考七百五就能进了，为啥没上一中呢？”
这个问题似乎把许霜问倒了，她沉默良久，原本轻轻敲着护栏的脚缓缓收回。
“这个……”
看着有些结巴的少女，林乔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狂跳。
没想到许霜也有这样的一面……
好可爱……
他轻轻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探询地看着许霜的眼睛。
而许霜却躲过他的目光站起身，小心拾起放置在两人中间位子上的疏通棍。
“三中的环境好一点吧，食堂好一点吧……跑操快要结束了，咱们可以去了。”
许霜轻轻拍了拍腿，挥了挥手中的棍子。
一块块整齐的方队从三号门离开，操场上只留下了一两个班级，他们跑完操接着的是体育课。
由于疏通排水道是每天都要做的工作，所以大多数操场上的排水道都很顺畅。
只有个别个被今天刚扔的饮料瓶子堵塞，这就体现到疏通棍上面弯钩的用处了。
林乔还顺手提了个灰色垃圾袋，把勾上来的塑料瓶塞进去。
“林乔，这边。”许霜举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排水道口，举了举手中插着一个塑料瓶的疏通棍。
“好嘞。”
一手持棍，一手拖着袋子，袋子之中还晃荡着塑料瓶，林乔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拾荒者。
噗通。
许霜的塑料瓶甩入袋子中。
林乔掂量了一下，感觉干一天下来收的废瓶子似乎能卖个七八块。
轻哼着歌，走向下一个排水口。
不远处在跑道上站队的班级解散了，不少人蹲坐在绿茵上闭着眼晒太阳。
温度渐渐高了起来，阳光愈发热烈，林乔拉开了红马甲的拉链，抬了抬帽子。
许霜快步跟上林乔，看着他又乐呵呵地勾出一个塑料瓶，塞入袋子中。
“拾荒老者步蹒跚，笑纳瓶儿入袋欢。”
“咳咳咳。”
林乔呛了一口回头，看着似笑非笑的许霜。
“这么有文采，学理科真是可惜了。”
“你这一咳嗽，更像老者了。”许霜似乎心情不错，语调欢快。
看着她弯成月牙的眸子，嘴角扬起的弧度俏皮可爱，林乔感到心脏一颤。
“这……这是谁的诗？”他挠了挠头问道。
许霜似乎正期待着林乔问出这句话，笑着摇了摇头。
“你可以猜一猜，看看像是谁的风格？”
说罢她也不闲着，继续用疏通棍捣鼓着排水道，似乎确定林乔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答案。
林乔本来还想猜一猜，看她这副样子，反而心中有些明了。
“难不成是着名近现代诗人，才女许霜？”
此话一出，许霜再也压抑不住，笑出声来。
她抽出疏通棍放在一边，摘下鸭舌帽仰头看着林乔。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许霜的脸，五官俏丽精致，光洁的额头几缕碎发被汗水沾湿，光照射在她的睫毛上，一闪一灭。
“我……”
原本已经想好说辞的林乔忽然大脑空白，口吃起来。
真是没出息！他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两句。
稍稍平息一下不受控制的心跳，林乔也笑了笑。
“我猜的，我感觉。”
许霜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挑，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也会写些打油诗什么的。”
“要说写的话，初中时写过一些现代诗，不过那时候不太成熟，现在看来……贼矫情……”
林乔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了两三本诗歌集，就幻想自己也是带诗人，后来在试卷和课本上写一些无病呻吟华而不实的现代诗。
“成熟？矫情？”许霜歪了歪头。
林乔忽然感觉有些尴尬。
又说过头了，怎么还谈起成熟了，自己现在不过高一……
有一种小孩穿大人西装被家长发现的羞耻感。
“没那么矫情吧。”许霜用手捏着下巴，蹙眉思索着。
林乔连忙摆手。“不不，我说的是我自己，没说你，别误会哈。”他解释道。
而许霜却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就说的你啊。”
什……什么……？
一股不好的预感逐渐累积，被绳索束缚住的巨大羞耻感跃跃欲试。
林乔有些呆滞地看着许霜那古铜镜般的眼眸，眼看着她好看的嘴唇念出熟悉的词句。
“我们从一个路灯走向另一个路灯，就像从一个夕阳走向另一个夕阳。”
“彩色晚霞的另一边，漆黑透亮如黑云的，是你的眼睛……”
“我触摸到你的眼眸，潮汐触摸到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