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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引蛇出洞,地底血祭
    长安,大慈恩寺的钟声又响了,一声声,跟催命符似的。

    李敬业一身玄色飞鱼服,腰间佩刀,负手立在高楼之上,眼神阴鸷地俯瞰着下方坊市。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木栏杆上,震得木屑飞溅。

    “操!”

    三天了!

    皇城司的人跟疯狗一样撒出去,把这附近的地皮都快刮下来三层了,结果连个屁都没闻着!

    归雁阁……他妈的就跟个鬼影子似的,明知道就在这儿,就是摸不着!

    李敬业磨着后槽牙,那位主子的耐心,可比他拳头下的木头渣子还不禁折腾。

    一名校尉猫着腰凑上来,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里,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头儿……底下的人把周边坊市都快掀了个底朝天,真是什么都没发现。”

    李敬业的后脑勺都像是淬了毒,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崔明琅在哪儿?”

    “回、回头儿,在偏厅,还在啃大慈恩寺那些破卷宗呢。”

    “让她滚过来。”

    没过多久,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似是踩在云上,听不出半点波澜。

    崔明琅到了。

    李敬业终于转过身。

    “崔氏秘藏里,对付这种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好办法?”

    崔明琅摇了摇头,一身素色长裙的她,在这压抑的暗色高楼里,反而显得有些扎眼。

    “李指挥使,我们崔家那点压箱底的本事,是教人怎么躲鹰犬的,可没教人怎么当鹰犬。”

    她几步走到栏杆旁,目光淡淡地扫过楼下那些乔装打扮的皇城司密探,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道理都是一样的。越是想躲,就越是怕见光。”

    “你的人是猫,他们也是猫,都他娘的属夜的,你指望猫能把另一只猫从洞里逮出来?等到天荒地老也碰不上面。”

    李敬业眉头拧成个疙瘩,不耐烦地又捶了一下栏杆。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想让耗子自己爬出洞,不能用猫在洞口傻等。”崔明琅的声音不高,却像根针,精准地扎进李敬业的耳朵里,“你得扔一块它拼了命也想咬的奶酪。”

    李敬业眼皮猛地一跳。

    崔明琅朝他走近了半步,身上清雅的熏香混着阁楼的霉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他们联络那些前隋的孤魂野鬼,到底图个什么?”

    “复辟。”

    “那复辟,总得有点本钱吧?”

    “钱,兵,人心。”

    “钱,就是那虚无缥缈的宝藏。人心,就得靠一件能镇得住场子的信物。”崔明琅的嘴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一双杏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指挥使大人,你琢磨琢磨,要是这长安城里,忽然冒出来一份前隋杨素宝藏的地图,又或者……是那块能号令旧部的传国玉玺呢?”

    李敬业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一样,死死地瞪着她。

    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见不得光的阴谋阳谋!

    他既需要她的智慧,又警惕这份智慧背后所隐藏的深渊。

    “他们会信?”

    “那就让它变得更真。”崔明琅的目光幽深,“或者,让长安城变得更乱。乱到他们分不清真假,只能赌一把。”

    李敬业攥紧了拳头。

    这个计划,像一把没有鞘的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洛阳,明堂藏书阁。

    “阿嚏——!”

    林琛一个没忍住,震起满屋子呛死人的灰。

    空气里那股子腐朽竹简和陈年墨锭的馊味儿,简直能把人熏个跟头。

    藏书阁里,狄仁杰就像尊钉在这儿的石像,已经熬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头上的官帽歪着,青色的官袍上沾满了灰尘和墨渍,整个人憔悴得脱了相。

    案几上,隋代工程的档案堆得跟小山似的,每一卷都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琛机械地分拣着这些要命的玩意儿。

    他那一身干净的儒衫早就成了灰袍,一双拿笔的手被竹简的毛刺磨得又红又肿,眼睛干涩得直往外冒酸水。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手指拂过一卷摊开的绢帛,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嗓子干得像在冒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颤巍巍地指着那卷绢帛。

    “大、大人……您快看……这本……《营造法式·洛阳篇》……”

    一直纹丝不动的狄仁杰,那颗三天没挪窝的脑袋,“唰”地一下抬了起来。

    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血丝像是蛛网一样密布,瞳孔却骤然缩成了一个针尖,迸射出骇人的光!

    林琛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绢帛上一段几乎无法辨认的蝇头小楷。

    “此处记载,东都宫城正阳门外,曾建祭坛……用于镇压地脉。其中……提到了‘西域方士’参与设计。”

    狄仁杰一把将绢帛扯了过去。

    他贪婪地阅读着那模糊的字迹,如同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旅人。

    “……火祆教方士,阿斯兰……献祭坛之法,于坛底设‘地脉镇魂石’……”

    狄仁杰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了下一句。

    “……其法,需以活人血肉为祭,方能引地气,固龙脉,永镇神都……”

    活人血肉为祭。

    绢帛从他手中滑落。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裴元澈!”

    裴元澈立刻从外面冲了进来,同样一脸倦容。

    “狄公!”

    狄仁杰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立刻带人去正阳门遗址!给我挖!”

    他的手抓起一支笔,在洛阳舆图上,发疯似的圈出十几个点。

    宫城、皇城、洛水沿岸……全都是当年隋炀帝时期的大型工程所在地。

    “这些地方,可能全都有!”

    裴元澈领命,转身就跑。

    林琛看着那张被朱砂圈得触目惊心的舆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吐出来。

    “大人……您的意思是……整座洛阳城,都建在一座巨大的……活人祭坛上?”

    狄仁杰没有回答。

    他死死盯着那张舆图,仿佛要把它看穿。

    那些被圈出的红点,在地脉的走向中,隐隐构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他拿起另一张图,那是洛阳城的地下水系勘察图。

    他颤抖着手,将两张图重叠在一起。

    所有的红点,那些邪恶祭坛的可能位置,竟然全都精准地坐落在地下水系的交汇节点上。

    水……这些祭品和冤魂,被镇在地脉节点,又被地下水系连接。

    一个更加恐怖、更加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的大脑。

    狄仁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身,冲着门外刚刚跑远的裴元澈,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回来!传我将令!即刻封锁洛阳所有水井、渠道!在查明之前,一滴水都不准流入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