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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王城新雾
    卯时,大夏王城东阙,新钟未铸,旧鼓未悬,却先起一层薄雾。

    雾自玄武门缝隙渗出,沿御阶蜿蜒,像一条刚醒的白蟒,一路舔过丹墀、铜龟、螭首,最后停在太和书院旧匾前——“镜心”二字被雾咬得残缺,只剩“竟”与“心”对峙,仿佛一句未写完的判词。

    夏泽立于阙下,覆眼白绫被晨风掀起,露出一线空洞。

    空洞里映不出城阙,只映出一枚赤红的“生”字棋,棋面裂纹如闪电,闪电尽头是一滴未落的血。

    “大公子回朝了。”隋渊披甲而来,腰间红线轻颤,铃未响,声已冷,“昨夜子时,北门守军见一骑赤焰,火色如魇,却披玄甲,持节旄,自称‘监国’。”

    “不是自称。”鲁空子捧着一盏旧铜灯,灯芯已空,灯罩却映出一张模糊的脸——与夏泽有三分像,却比夏泽多了一道自眉骨贯至下颌的烧伤。“是先帝遗诏:‘若凌沧侯次子不归,长子可即监国。’如今次子归,长子依旧监国。”

    夏泽不语,指尖摩挲竹杖。

    杖身第七节忽然开裂,裂口吐出一缕黑雾,雾中浮出一枚残缺的“卒”字,象牙断面渗出墨汁,墨汁凝成一句:

    “兄终弟及,或弟弑兄。”

    辰时,未央宫。

    大公子夏缜坐于西阶,玄甲未解,膝上横一柄断剑,剑脊刻着“沉”字——十二年前凌沧侯府火场中遗失的那柄。

    阶下百官跪伏,却无人敢抬头,因大公子右眼戴着一枚铜镜,镜面映出殿内每一张脸,也映出他们藏在袖中的匕首、密折、毒丸。

    “诸位,”夏缜开口,声音像冰下暗河,“我弟夏泽,目盲而心明,筑笼囚天下,却忘了囚自己。如今笼破,他归朝,诸位是愿做笼上瓦,还是笼下灰?”

    无人应答。

    铜镜却忽地一颤,镜中映出殿外——夏泽白衣白绫,正拾阶而上,竹杖点地,每一步都踏碎一缕雾。

    雾碎处,浮现三十万亡魂的影子,影子齐声低语:

    “还我命来——”

    夏缜按剑而起,铜镜自右眼脱落,镜背竟是一枚完整的“魇”字棋子,血红如初。

    棋子落阶,化作一道裂缝,裂缝深处传来龙吟,吟声却像婴儿的啼哭。

    巳时,御阶之上。

    兄弟相距十步,中间横着一条尚未愈合的裂缝。

    裂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水,水面上漂着一盏盏无火的灯笼,灯罩是人皮,灯芯是空心的竹枝,枝内塞满灰烬。

    每漂过一盏,夏缜的断剑便长一寸,剑锋直指夏泽眉心。

    “哥,”夏泽轻声,“你借了魇的壳,借了沉的骨,借了三十万亡魂的咒,却忘了借自己的心。”

    夏缜笑,右眼空洞里燃起青白色火:“心?我早把它埋进潜龙沟,与你那枚无字卒一起。如今卒子已裂,心也该回来了。”

    他抬手,裂缝中升起一座倒立之城,城中倒挂的稷下藏书楼门窗洞开,楼内棋盘横陈,黑白子皆无,唯余一枚赤色“生”字棋立于天元。

    棋旁,夏沉的白衣少年身影缓缓浮现,怀里抱着那枚无字“卒”,卒面裂缝里,野菊的根须已缠满整枚棋子,根须末端,结出一朵极小的白花,花心处是一枚完整的铜铃。

    “阿泽,”夏沉开口,声音却像千百人同时低语,“若欲破镜,须先自焚。”

    午时,裂缝深处。

    夏泽步入倒立之城,盘膝坐于棋盘前,覆眼的白绫自行解下,露出空洞的眼眶。

    他轻声道:“我愿为灯芯,以自身为火,以人心为罩。”

    夏缜却先一步,断剑刺入棋盘,剑锋挑起“生”字棋,棋子迎风而长,化作一座透明的笼,笼壁布满裂纹,裂纹里渗出赤红的火。

    笼中囚着一人,白衣白绫,正是夏泽。

    “笼外之笼,名为‘自囚’;笼内之笼,名为‘天下’。”夏缜低声,“你囚天下,我囚你。”

    未时,未央宫崩塌。

    倒立之城与未央宫重叠,砖瓦与竹简交错,亡魂与百官同列。

    三十万舌蛊自裂缝涌出,化作一张张人脸,张嘴齐声:

    “还我命来——”

    隋渊率白袍军列阵于宫门,剑尖指向夏缜:“监国?还是逆贼?”

    苏妲己立于宫墙,指尖绕着一缕红烟,烟尾系着半枚铜铃:“魇虽死,咒虽灭,但‘寂笼’本身是一道门。

    门后未必是囚,也可能是生。”

    申时,井口之上。

    鲁空子立于残阙,高举铜灯,灯芯已空,灯罩却映出未央宫的火光。

    火光照处,那株野菊重新绽放,花瓣上现一道红纹,纹形正是绳结。

    绳结自行解开,化作一缕极细的红烟,烟尾系着一枚完整的铜铃。

    铃声骤起,整座王城随之震颤,裂缝合拢,倒立之城崩塌,未央宫化为灰烬。

    灰烬中,夏缜的断剑寸寸碎裂,碎末却化作漫天白蝶,蝶翼上各有一字,合起来正是:

    ——“笼外风雨,笼内书声;绳不断,寂不灭,天下太平。”

    酉时,新雾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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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泽立于阙下,覆眼白绫重新系好,白得近乎透明。

    他指尖托着那枚无字“卒”,卒面裂缝里,野菊的根须已缠满整枚棋子,根须末端,结出一朵极小的白花,花心处是一枚完整的铜铃。

    夏缜跪于阶前,铜镜自右眼脱落,镜背“魇”字棋子已碎成齑粉。

    他低声道:“我输了天下,却赢了自己。”

    夏泽摇头,将“生”字棋置于棋盘中央:“天下不是赌注,人心才是。”

    戌时,稷下学宫新址。

    钟声初响,像一声悠长的吐息。

    钟声里,一座新的学宫正在破土——它不是竹棚,不是石阙,而是一座由无数野菊根须交织而成的巨笼,笼壁通透,风可过,雨可过,唯囚不得人心。

    隋渊披甲而立,腰间铜灯已空,只余一道红线,缠在刀柄:

    “三十万影子已归位,此后每日子时,红线自鸣一次,铃响三声,提醒我——”

    他顿了顿,望向夏泽:

    亥时,井底。

    嫩芽已长成一株极小的菊,花瓣尽开,花心处托出一枚完整的铜铃。

    铃声骤起,整座归墟之底随之震颤,雾海翻涌,铜灯一盏接一盏熄灭,红线一根接一根断裂。

    夏泽立于井沿,指尖摩挲那枚无字“卒”,卒面裂缝里,野菊的根须已缠满整枚棋子,根须末端,结出一朵极小的白花,花心处是一枚完整的铜铃。

    “笼绳之生,始于寂,终于寂。”他轻声道,“寂则生,生则动,动则乱,乱则归于寂。”

    子时,新生的河面浮起一层薄雾,雾里传来极低的龙吟——像回应,又像告别。

    鲁空子立于井沿,轻声吟诵:

    “葬得龙骨,留得人心。若教天下无囚处,敢将血火作灯芯。”

    夏泽起身,将“生”字棋置于棋盘中央。

    棋盘上,其余棋子皆隐去,只余这一枚,赤红如火,静静发光。

    “旧笼已破,新笼初成。”他低声,“笼绳既系,风雨可过,哭声可歇。”

    夜风拂过,井壁砖孔发出低低的呜咽,却不再是挽歌,而是新生的呼吸。

    远处,稷下学宫的钟声遥遥传来,像一声悠长的应答——

    “笼外风雨,笼内书声;绳不断,寂不灭,天下太平。”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