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草原，五万大军燃起火堆，千头羊被架上烤架。

    油脂滴落火中迸出火星，羊肉焦香弥漫。

    战士围坐篝火谈笑，长刀割下大块烤肉，酒水皮囊在人群中传递。

    有人敲击刀鞘哼起战歌，远处战马轻嘶，胜利的喧嚣在星空下回荡，草原成了狂欢的海洋。

    她依靠在石壁上，墨发飞扬，时而扫过脸颊，时而被风卷得高高扬起。

    垂眸微阖间，长捷的眼睑下划过淡淡的忧伤，侧脸如刀削，衬得整张脸辨不出人间雌雄。

    冷风卷过雪地，草原深处传来若有似无的狼嚎。

    礼槿澜站起身，召集将领议事。

    “赵破虏，吩咐下去，让士兵早些歇息。”

    “王将军率领先锋营冲阵时，尽量靠近右侧，一切听从指挥，不可莽撞，若是你两坏我大计，军法处置！”

    “先让轻骑营的弓箭手将迷烟对准左侧山脊，切忌误伤自己人，等半刻钟再让先锋营靠着右侧行军，呈燕形阵挨个扫过峡谷，让大军减少伤亡通过黑水峡谷。”

    ……

    火堆旁，一张简易的舆图挂在将领前。

    礼槿澜手中的匕首，沿着蜿蜒沟壑的峡谷游走，详细的安排明日的进攻计划。

    夜幕渐渐暗沉。

    她收起匕首，“我该走了，明日黑水城见！”

    她望向龙脊关方向，想必此时萧阙的大军已经开拔，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所以她一定要率先破除右侧埋伏的西戎军。

    礼槿逸很是自然的起身跟在她身后，一副你去哪我去哪。

    “你——”

    她想了想，若是将三哥留在此处，让他自由发挥好像也不太放心，张了张嘴选择了闭嘴，向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赵破虏和王破军身后的将领急忙站起身，垂首恭送，“元帅，您保重！”

    一阵马蹄声转瞬消失在夜幕中。

    王破军等人待声音消失才直起身，望着早已消失的身影，“真他娘难以置信，若不是和我们一般吃肉喝酒，我都怀疑他不是人！”

    赵破虏点头附和，“指不定明日真能攻下黑水城！你我打了一辈子仗，都不如跟着这家伙三日来的震惊！”

    “谁说不是！”

    “仗还能这么打！”

    军营中渐渐安静，漆黑的草原上只剩下寒风呼啸。

    “……”

    此时，右虎山脊上。

    两岸陡峭的山脊如刀削斧劈，隐在夜色中，朦朦胧胧看不清。

    深不见底的峡谷如撕裂的巨口，狂风呼啸犹似鬼哭狼嚎。

    三千黑甲卫蜷身贴紧右虎山脊等待飞渡，铁锁在礼槿澜第一次越过后，峡谷间绷成一条黑线。

    礼槿澜将铁锁缠绕在山石上，接应对面的士兵。

    率先出发的先锋是轻功较好，身上绑了安全绳索，连跃时无需踏空，三段落下踏在铁索上很快越过峡谷。

    不一会儿，峡谷中绳索变成六条，黑甲卫有条不紊的的飞渡峡谷。

    时间缓缓流逝，随着辎重行囊划过铁索，礼槿澜估摸着再有一刻钟，可以全部渡过。

    礼槿逸坠在最后，心里砰砰直跳。

    看着黑甲卫快走完，望向身后还余寥寥几人，心中更惶恐。

    两只腿抖得和筛子一般，安全绳绑了两层。

    提气一跃，第一段很快落下，突然脚下打滑，铁索骤然一沉，腰间绳索勒的“嘎吱”作响，下方深渊传来松涛轰鸣。

    他咬紧牙关反手扣住铁索一点点挪动，额头冷汗簌簌往下落。

    直到所有黑甲卫全部渡过峡谷，礼槿澜望着空中死死咬牙撑着的三哥，无声叹息一声，绑上安全绳索踩在钢索上如履平地向着峡谷中走去。

    见着三哥就这样了还一声不吭，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站在三哥上方，看着他死死抓着绳索挪动的手，伸出手，“哥，你明明怕的要死，干嘛还要跟着我！”

    “快……”

    他牙齿咯噔咯噔作响，只能发出一个字。

    礼槿澜也不好捉弄他，直接伸手抓住他手臂，提气一拉甩上空中，顺手揽在他腰间向着山头疾驰。

    当两人落在山头地面时。

    礼槿逸身体抖得不像话，缓了很久也说不出话。

    “全军戒备，不可发出声，向着黑水峡谷行军！”

    礼槿澜只得等着三哥缓神，抽出腰间匕首走到悬崖边割开绳索，凝望着对岸，喃喃自语，“来时路已断，再无回头路！”

    ……

    子时三刻，月隐星沉。

    礼槿澜攥紧手中匕首，指腹摩挲着雕刻的平安纹——

    这是幼时大哥送给她，希望她能保护自己！

    此刻却成她唯一的抚慰。

    三千精兵伏在黑水崖岭背阴处，鳞甲上裹着白麻布，连呼出的气息也很快消散，在白茫茫的月色下，更加分辨不清。

    “嘎吱——”

    箭弩营缓缓拉动弓弦声，在夜幕中格外刺耳。

    礼槿澜抬眼望去，山谷下蛮夷的火把正像溃烂的脓疮般在谷底蔓延，几十大帐篷呈北斗状排布，中间篝火堆的火星子飘到半空，被山风撕成细屑。

    她摸出腰间竹哨，抵在唇边时忽然顿住——

    左侧山坳里，三丛干草垛无风自动。

    “有伏。”

    她反手按住身旁的三哥，指甲划出呱啦的声响，若是草垛下是人，用火油会直接能让敌人暴露。

    三千人瞬间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山体的雪影。

    礼槿澜抓起地上一把干雪抛向空中，雪沙逆着风向斜斜飘向西南角——那里隐隐有响动，刚好天时地利人和！

    “变阵！”

    竹哨骤响，如夜鹰裂空。

    前排黑甲卫抽刀突然起身，将随身携带的桐油泼向崖边垂落的藤蔓，火折子砸下的瞬间，黑水崖西侧腾起万丈高火墙。

    蛮夷哨兵的惊呼声未落。

    礼槿澜已拽着滑索荡入峡谷下，靴底擦过崖壁时踢落冰层，火星溅进谷底堆放的干草堆——

    整片营寨东南角轰然爆燃，惊得西戎的战马嘶鸣而起。

    “杀！”

    礼槿澜的声音混着号角从东侧传来，蛮夷首领诃力赤提着铜刀冲出帐篷，正撞见礼槿澜的刀锋划破火帘。

    两人兵器相击的刹那，诃力赤瞳孔骤缩——

    眼前的人竟是今日那人，这张妖魅的脸已经烙印在西戎脑海中，

    “你……”

    “多谢你们的羊肉，不然还真没有力气提刀了！”

    礼槿澜旋身避开劈来的刀刃，匕首翻飞已经抹向对方咽喉。

    此刻火势借着风势卷向右侧峡谷大帐，整个山谷冒着滚滚黑烟。

    寅时初，雾散月现。

    霎时，左侧西戎驻兵发现情况，准备点燃狼烟时。

    黑水峡谷口铁蹄声滚滚而来。

    轻骑营直奔左侧架起弓弩，火光燃起的瞬间，刺鼻的烟雾席卷左侧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