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正阳门外冰火两重天。
西侧的“股票交易所”门前依旧人山人海喧嚣震天。无数普通的百姓与中小商贩还在为那能让他们“一夜暴富”的“万民股”而疯狂排着长队。
而东侧那座刚刚挂牌的“大宁皇家中央钱庄”门前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没有喧哗。
没有拥挤。
只有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肃穆与庄严。
数百名帝国商界最为顶尖的巨擘富豪皆是身着自己最为华贵的锦袍在钱庄门前那由禁军亲自维持的秩序之下排着一条无比整齐的队伍。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昨日的恐慌与贪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种即将参与到历史洪流之中的神圣感。
广源商行的总掌柜赵四海便站在这条队伍的最前方。
他看着眼前这座由冰冷的巨石与森严的禁军所组成的全新的“金融帝国”的中枢。
心中是无尽的感慨。
他穷尽一生都在与“钱”打交道。
他曾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这世间所有关于“金钱”的秘密。
但直到昨日他才悲哀地发现。
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所有商业智慧。
在那足以改天换地的“国家意志”面前。
是何等的渺小与可笑。
“下一个，广源商行，赵四海。”
伴随着柜台之内户部主事官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唱喏声。
赵四海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
“赵会长。”那主事官抬头看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地问道，“您打算认购多少‘国债’？”
赵四海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
一张由张氏钱庄发行的最高面额的银票。
轻轻推到柜台之上。
“一千万两。”
他平静地说道。
仿佛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整个钱庄之内瞬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那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户部主事官握着毛笔的手都猛地一抖！
一千万两！
这几乎是广源商行这数十年来所积攒下的所有流动资金的总和！
这个老狐狸！
他这是在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啊！
“赵……赵会长……”主事官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您……您可想好了？”
“当然。”
赵四海微微一笑。
他看着对方那充满震惊的眼神缓缓说道：
“老夫今日买的不是‘债’。”
“而是买一个‘资格’。”
“一个能与陛下与这个伟大的帝国一同走向未来的‘合伙人’的资格。”
说罢。
他在那散发着墨香的“国债”凭证之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即转身决然而去。
只留下身后那一众被他这豪赌的气魄与超前的远见给彻底震慑住的商贾巨富们。
而这一幕。
仅仅是这一日无数疯狂景象的一个缩影。
两百万两！
三百万两！
五百万两！
……
无数在过去足以引发一场地方金融地震的恐怖数字。
在今日却如同最为寻常的柴米油盐一般。
被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商人们云淡风轻地报了出来。
他们都在用自己最为实际的行动来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全新的“金融帝国”递上自己的“投名状”。
当这一日的黄昏再次降临之时。
一份比昨日那“八千万两”更加恐怖也更加惊世骇俗的最终统计数字。
被再一次快马加鞭送入紫禁城那早已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之内。
“一万万六千万两……”
年轻的帝王赵乾看着手中这份足以压得任何帝王都喘不过气来的账本喃喃自语。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知道。
自己手中托着的不再是冰冷的“金钱”。
而是整个帝国所有商贾巨富与升斗小民那沉甸甸的信任与未来。
“老师。”
“豆子。”
他抬头看着自己身前那两位同样一脸凝重的肱骨之臣。
缓缓说道：
“洪水已尽数归入‘蓄水池’。”
“现在该是我等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传朕旨意。”
“明日休朝一日。”
“召‘皇家电报电话总局’所有核心成员及六部九卿所有主事官员于紫光阁议事！”
“朕要亲自主持这‘大宁帝国’第一届……”
“国家战略发展会议！”
次日紫光阁。
气氛庄严而又炽热。
帝国的“旧”权力中枢（六部九卿）与“新”权力中枢（电话总局）第一次历史性地汇聚一堂。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即将见证历史的激动与紧张。
赵乾高坐于御座之上。
他的面前没有奏折。
只有一幅巨大得足以覆盖整面墙壁的全新的“世界舆图”。
那是由格物大学地理学院耗费数年之功结合无数远征船队所带回来的航海图所绘制出的当今世界最为精准的地图。
“诸位爱卿。”
赵乾缓缓起身走到地图之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地图之上那片属于大宁的辽阔疆域。
缓缓说道：
“今日召诸位前来只为一事。”
“那便是如何花掉这‘一万万六千万两’白银。”
他的声音不大。
却让在场所有听惯了“国库空虚”的老臣们听得心神俱颤。
“朕先说朕的想法。”
赵乾拿起一支早已准备好的朱砂御笔。
在地图之上那条代表“京北线”的红线之旁。
又画下一条从京城直抵江南的全新红线！
“此为‘京南线’！”
随即。
他又画下一条从东海之滨直达西域边陲的第三条红线！
“此为‘东西大动脉’！”
“朕要在三年之内！让这三条‘电话’之脉络彻底贯通我大宁之心脏！”
“此事由‘电话总局’全权负责！”
“钱从‘国债’之中出！”
“诸位可有异议？！”
“臣等遵旨！”总督办与张念祖率总局众人轰然出列领命！
“好。”
赵乾点了点头。
随即他的笔锋一转。
落在了那代表“铁路”的黑色线条之上。
“光有‘天网’不够。”
“朕还要‘地网’！”
“传朕旨意！”
“由工部牵头！‘皇家铁路总署’执行！”
“朕要在未来十年之内！”
“将我大宁的铁路总里程翻十倍！”
“朕要让那‘陆地蛟龙’的轰鸣之声响彻我大宁的每一座州府！”
“钱！”
“同样从‘国债’之中出！”
“工部尚书！你可有胆气？！”
“臣……臣领旨！”工部尚书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哽咽了。
他们工部为了那可怜的一点点铁路经费与户部扯了十几年的皮！
做梦也没想过！
竟会有如此“财大气粗”的一天！
“海军都督！”
赵乾的笔又落向那片蔚蓝色的无尽海洋！
“臣在！”
“朕给你一千万两白银！”
“朕再给你一座燕山钢厂！”
“朕只要你十年之内为朕打造出一支拥有一百艘‘铁甲巨舰’的无敌舰队！”
“你可能做到？！”
“末将万死不辞！”年过半百的老都督竟激动得如同一个刚刚得到第一把木刀的少年！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
“格物大学！”
“臣等在！”
“朕要在帝国每一个行省都建立一所格物分校！”
“朕要让那‘格物’的火种在我大宁遍地开花！”
“……”
一道道旨意。
一个个疯狂的构想。
从这位年轻帝王的口中不断地发出！
整个紫光阁都彻底疯了！
所有大臣都被皇帝陛下所描绘的这个充满“大基建”的狂热的未来蓝图给彻底点燃了！
他们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们知道。
自己正在亲眼见证一个史无前例的伟大时代的诞生！
而就在这全场狂热的氛围达到顶峰之时。
御座之旁。
一直没有说话的帝师张小山。
却与户部尚书张豆子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深深的凝重。
他们知道。
当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基建狂潮”正式开启之后。
一个比“钱”更加棘手也更加致命的终极难题。
即将浮出水面。
那便是……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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