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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新篇章开启
    一切终于结束了。

    孙南宥怔怔地望着天空,怀中泷焰在轻微抖动,仿佛是在哭诉。

    “结束了。”沈煜收拢手掌,声音低沉。

    盘龙山的天空终于恢复澄澈。

    天空已经破晓。

    硝烟渐渐散去,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蓝色,仿佛连苍穹都被这场大战耗尽了生机。

    晏逍拖着残破的剑匣,踉跄着穿过废墟。他向来刻薄的脸上此刻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断剑的碎片扎进他的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弯腰,将一名被压在碎石下的弟子拽了出来。

    “还……活着吗?”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那弟子满脸是血,却仍挣扎着点头。晏逍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对方——这个向来对弟子冷言冷语的仙师,此刻的动作却近乎温柔。

    而在灵宫与外城的连接处,幸存的弟子们聚集在一处。

    “掌门……”有人哽咽着喊了一声。

    明湫的尸体被一柄幽绿色的毒刺贯穿胸口,钉在残破的宫墙上。他至死都保持着单膝跪地的战斗姿态,右手还紧握着半截断裂的短刃。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表情——没有痛苦,反而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仿佛终于解脱了什么。

    在这场与魔族的鏖战中,几乎每一位弟子都身负重伤。

    风行道的仙师连漾与其弟子们穿梭在废墟间,寻找着可能的生还者。银针与药瓶的碰撞声里,隐约传来他们的低语:

    “听说邵笙仙师已经牺牲了……”

    “……容寻仙师也是,全身经脉都被魔气侵蚀了……等孟师姐赶回去那时,都已经晚了。我当时还有一口气,没看到容寻仙师,就只是听到孟师姐哭得撕心裂肺……”

    “……”

    众人不再言语,脸上的疲惫几乎让他们所有人都看起来苍老了数倍。

    一个年轻的女弟子突然哭出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

    只有山风卷着灰烬掠过,将明湫额前的一缕长发轻轻拂起。

    战后初晴的日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湜安殿的书案上。

    尘莳站在简宁面前,白金色衣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却仍透着淡淡的锈气。他微微颔首,声音比往常温和几分:“此番多谢简家出手相助。”

    简宁一袭浅青衣衫,发间的簪花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对抗魔族乃黎安简氏分内之事。”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瞬。

    “你表兄的事……”尘莳犹豫着开口。

    “过去了,”简宁打断了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师尊不必再提。”

    日光偏移,尘莳望着她被光线勾勒的侧脸,忽然问道:“之后有何打算?”

    “如今大战刚过,”简宁抬眸,眼底一片清明,“简家还需要我。”

    尘莳怔了怔,随即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也是,你如今有自己的担当。”他亲自将简宁送至殿外。

    “再会了,师尊。”简宁看向他,那眼神却与平常的简宁不同。

    “再会,阿宁。”

    简宁短暂地盯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尘莳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阶尽头的晨雾中。

    湜安殿内重归寂静。

    尘莳独自回到书案前,指尖抚过案角暗格上的符咒。金光闪过,暗格应声而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书信。

    每一封的封皮上都写着“黎安简氏寄”,落款却都是张牙舞爪的“霍祺巫”三字,仿佛是将恶意填满了整个信封。

    他与简宁向来是有他们自己的通信方式,尘莳又何尝不会知晓这些信并非意中人所写。

    最后是一封未拆的信,墨迹还很新,显然是霍祺巫临行前所写。尘莳盯着信封看了许久,终究没有打开,只是轻轻将它放回原处。

    尘莳忽然觉得眼眶发涩。

    他沉默着合上暗格,转身望向殿外如血的残阳。远处传来弟子们修缮屋宇的敲打声,一声声,像是谁未说完的话。

    山门前的石阶上还残留着昨夜的血迹。

    孟初与相楠并肩而立,望着眼前整装待发的北疆车队。伊拉勒一袭雪白狐裘,银白色短发在风中微动,琥珀金的眸子依旧清澈如初见的模样。

    相楠眉头紧锁,声音里压着不满:“按照掌门与贵国之间的约定,你们大野本该派兵增援。”他盯着伊拉勒,“可昨夜参战的,只有神女大人您一人呢。”

    伊拉勒轻笑一声,指尖把玩着腰间的银刀:“相仙师记错了吧?明掌门只让我将圣双子引来,再护住你们弟子的性命。”她抬眼,目光如刀,“可没提过什么北疆大军。”

    “你——”相楠面色一沉,袖中剑意隐现。

    孟初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够了。”她转向伊拉勒,声音平静,“约定就是约定,既然魔族已退,仙门自当履行承诺。”

    伊拉勒眼中的冷意瞬间融化,她冲孟初眨了眨眼:“还是孟姑娘明事理。”

    山风卷起她的狐裘,露出腰间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那是昨夜为救仙门弟子留下的。孟初目光微动,终究没再多言。

    “对了,我还有一事想问神女,”孟初忽然想起什么,“鹿括他为何会信你?”

    伊拉勒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且将食指放在唇上:“这是秘密哦~”随后,她抚了抚银刀,毫无愧意,“虽是谎言,但为诛魔,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野的侍卫牵来华贵的雪驼马车,车帘上绣着神女升天的图腾。伊拉勒踏上马车,回头挥了挥手,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下次再见,我便是真正的大野皇帝了。”

    来自北疆的队伍像风儿似的离去,不留下一点痕迹。

    烨灵门派损伤惨重,简单安葬好几位仙师与死去的弟子后,还有很多事正等着他们去处理。

    为首的一件,便是需要选出一位掌门。

    不过对于这位新掌门由谁上任,四位仙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在后山的雪松林里,新立的墓碑上还泛着青石冷光。

    容寻的名字被一笔一划刻在碑上,底下压着一柄断剑。

    相楠站在墓前,山风掀起他半白的鬓发。他伸手抚过碑上刻痕,忽然低笑一声:“师兄就是太木纳了。”他刻意往后躲,试图掩住自己眼角的泪花,“若像我这般叛逆,或许……”或许就不会死……

    孟初沉默地站在容寻的墓前,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石碑,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曾经温柔教导她剑法的人。

    “师尊……”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在寂静的松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没有哭,这并非代表着不悲伤,只是她不想让容寻在投胎转世前,还在为她担心。

    良久,相楠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柄乌木梳,“师兄是师尊选定的接班人,而你,孟初,”他将梳子递给孟初,“你是师兄的接班人。”

    “……”

    孟初盯着木梳上缠绕的银丝发呆, 透过这根银丝,她仿佛看见了容寻在战场上银发飘扬的英勇模样。

    她接过这柄乌木梳。

    像是接过了这世代相传的重任。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观礼的宾客。

    相楠亲手拆开孟初的发带,乌黑长发如瀑垂落。木梳齿缝间残留的银丝混入她的黑发,随着梳齿每一次刮过头皮,发色便淡一分。

    “一梳断红尘。”

    “二梳绝亲缘。”

    当最后一缕发丝也化作雪白时,灵宫主殿中央的铜钟无人自鸣。钟声荡过山峦,惊起一群寒鸦。

    新掌门的白发在风中飞扬,与雪同色。

    相楠退后三步,俯身行礼:“参见掌门。”

    孟初望着墓碑,忽然将木梳折成两段。一段放回容寻墓前,一段收入袖中。

    ……

    灵宫正殿内,孟初背对着殿门,白发在烛火映照下流转着冷冽的银光。

    “人在哪?”

    连漾刚踏入殿内就听见这声质问。他看见新任掌门转过身来,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如今凝着霜雪,不由心头一颤。

    “尘师弟将他们关在……”

    孟初轻揉太阳穴,只吐出两个字:“带路。”

    当山腹囚牢的玄铁门缓缓开启时,沈煜正用承影剑在石壁上刻着什么。见光影浮动,他下意识侧身挡住身后闭目调息的孙南宥。

    他怀中的泷焰嗅出危险的气息,即刻探出身子,做出备战姿态。

    长长的银发掠过青石地面。

    沈煜的目光便先被她的这银发吸引,他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什么。

    孟初站在牢门前,逆光中只能看清她手中月溯剑正泛着寒芒。沈煜的瞳孔骤然收缩——

    “孟初姐!”

    “别动!阿宥!”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沈煜今天必须死!”

    “红莲血脉必须断绝!”

    剑锋破空的瞬间,孙南宥猛地扑来!月溯的寒芒在他颈侧划出血线,堪堪停在沈煜心口前三寸。

    泷焰朝着孟初呲牙。而孙南宥几乎是本能地挡在沈煜身前,“那先杀我!”他直视孟初,声音坚定,“孟初姐,我如今也是拥有红莲之血的。”

    看见孙南宥,孟初的剑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更何况,昨夜的战斗你也看到了,”孙南宥继续道,“我们从未背叛仙门,也绝不会背叛。”

    沈煜站在他身后,目光沉沉,没有反驳,只是伸手轻轻按在孙南宥肩上,无声地支持。孟初的剑仍未放下,但她的眼神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冰冷。

    “那以后呢?”她冷声质问,“若沈煜的子嗣日后与仙门为敌,又当如何?”

    沈煜忽然嗤笑一声,一把拉过孙南宥的手腕,十指紧扣。

    “我们不会有孩子,”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请掌门——放心。”

    牢房内骤然寂静。

    孟初的剑终于缓缓垂下。

    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沉默良久,最终冷冷转身。

    “滚吧。”

    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却不再有杀意。

    “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孟初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牢房与大开的玄铁门,沈煜没有犹豫,径直拉过孙南宥的手,走出了牢笼。

    “这样就结束了?”沈煜在问他。

    “我也不……”孙南宥话刚到一半,千叶的身影却突然在孙南宥脑海中闪现,青年的声音急促而清晰:【宿主,快去!拦住寒书谣!】

    【男女主在原着中也是没有在一起的,这点倒是没关系……但是寒书谣可是这世界的神明,若是一个有神的世界连神都不愿意归位,那就真的完蛋了!】

    孙南宥一怔,转头看向沈煜。听不见世界之外的声音的沈煜,此刻看着孙南宥错愕的表情,心里自然也是明白了。

    “要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我们需要尽快。”孙南宥反手握住沈煜的手腕,两人一同向千叶所指的方向奔去。

    视线重新回到容寻的墓前,一株白梅正开着零星的花。

    寒书谣踏着未化的积雪走来,绿衣罗裙在素白的雪色中格外醒目。相楠正跪坐在墓前擦拭墓碑,闻声抬头,眼中没有一丝讶异。

    “师尊。”她轻声唤道。

    相楠放下手中的帕子,点了点头:“来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只有山风掠过梅枝的沙沙声。

    寒书谣的目光落在相楠擦拭的墓碑上,上面的名字对于寒书谣而言很熟悉,半个月前,容寻曾写信向自己求助。

    许是没有料到会是如今的结果,寒书谣眼神里闪过一丝异光,她忽然开口问相楠:“师尊会不会怪我……没能及时出现?”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长眠的人。

    相楠摇了摇头,将帕子折好收入袖。他一抬眼,目光平静:“这不能怪你,你只是选择了你想走的路。”

    寒书谣微微怔了怔,而相楠却仍在继续:“我曾说过‘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利’,自然,也包括你。”

    “——望舒。”

    “我已不再是神明,”寒书谣回答,“在这一世,我只想要为自己而活……”

    “那便够了,”相楠打断她,“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为师便不会挽留。”

    此番说辞仿佛永别之言,竟惹得她也为之动容。沉默片刻,寒书谣便一转身,回眸却道:“再会了,师尊。”

    山门外,风雪渐起。

    寒书谣的脚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痕迹,绿衣在风中轻扬,她已走出数丈远。

    “寒师姐!等等!”

    孙南宥的喊声让她微微驻足,回头时,眉间带着一丝疑惑。沈煜站在孙南宥身侧,黑袍被山风掀起,暗红的眸中情绪难辨。

    “你们有事?”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如从前那般疏离。孙南宥上前两步,呼吸因急切而略显急促:“寒师姐,我们已经知道你就是真神!”

    “所以……关于你回归神位的事——”孙南宥直接开门见山。

    “神位?”寒书谣轻轻摇头,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我早已不是真神望舒,寒书谣此生,只修自己的道。”

    “若无别的事,我要离开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可是……等等!寒书谣!”孙南宥急切想要挽留她,却听见身旁沈煜忽然低笑一声:“看来,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在一起了。”

    孙南宥耳尖一热,可眼下寒书谣的事对于他而言更为重要——

    那可是关乎他回家啊——

    孙南宥还没来得及回应,一阵剧痛突然从识海深处炸开!

    “唔——!”他猛地捂住头,眼前天旋地转。沈煜脸色骤变,一把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孙南宥?!”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孙南宥的瞳孔骤然扩散,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再一睁眼,他就已是出现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中。

    面前,一道由无数星辰汇聚而成的身影缓缓显现。看不清五官长相,唯有浩瀚如寰宇的威压笼罩而下。

    【孙南宥】

    景沧的声音直接震彻灵魂,每一个字都如同万钧雷霆——

    【你扰乱世界秩序,篡改既定命运】

    【此界已无你容身之处】

    孙南宥想挣扎,想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抬手,虚空骤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即刻,将你流放至边境世界——】

    无形的力量将他狠狠推入裂缝!最后一瞬,他隐约听见沈煜撕心裂肺的呼喊——

    “孙南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