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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天意本该如此
    醒来后,已经下午。

    宁言躺在房间的床上,雪白的枕被,大概是医生的床。

    医生被宁言绑手术室去了,这张空着的床,就给了宁言。

    时铭坐在桌前翻看什么东西,他是个很细腻敏锐的人,这边宁言刚睁开眼,他就感觉到了。

    转头朝宁言看了过来,同时合上手里的文件。

    四目相对,刚要开口。

    宁言扯过被子,直接盖过了头。

    时铭:“……”

    他起身上前,伸手去扯宁言的被子。

    不过他的力气跟宁言相比,完全就是鸡蛋碰石头的对比程度,费了半天劲儿,光累自己一身汗了。

    盯着被子下的人几秒,时铭皱眉:“太阳晒屁股了,你起不起?”

    宁言没有动。

    时铭说:“宁言,你别这样。”

    宁言抓着被子的手,微微用力。

    时铭继续,“你这样好像昨天晚上我对你做了什么一样。”

    “能不能正常点儿?我又不是喻黎那个大嘴巴,也不是林放那毒妇,既不会到处说你抱着我嚎啕大哭的窝囊样,也不会损你是个只会哭唧唧的软蛋,你躲什么?”

    犹豫片刻,宁言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哭的红肿的眼,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冷脸的人。

    “……”时铭在心里骂了句操,感觉更像对他做了什么一样。

    早知道昨晚就该把喻黎摇醒了喊过来,他那种热衷于煞风景的大傻子,最适合在这种时候出来搅和氛围了。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起来,我做了饭。”

    宁言一愣,犹豫,震惊:“你会做饭?”

    他记得林放跟喻黎都说过,时铭是个只会吃现成的少爷,在生活白痴这方面,比之喻黎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喻黎做饭顶多是让鸡鸭鱼死不瞑目,时铭则能够让它们全部发挥出原子弹的作用与功效,让你深刻明白,食材药材建材原来都是材。

    另外,喻黎可能会在做饭的过程中,疯狂问你锅呢锅呢,碗呢碗呢,筷子去哪儿了?

    而时铭,只会在你吃完问他是不是没放盐的时候,茫然又疑惑地反问你:“盐是什么?”

    “……”

    这种说法可能比较夸张,但林放就是这样形容的。

    即便带有夸张成分,其实也八九不离十。

    饭菜上桌,宁言屁股刚沾上凳子就立马起立,他说:“我们应该把凯瑟叫过来一起吃。”

    “凯瑟?”时铭放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就是你绑在手术台上的医生,他是我……是宁言以前在玫瑰岛上的教官,也算是我的教官。”宁言说,“叫他过来一起吃吧,饿死了还得处理尸体。”

    时铭点头,“行,你给他解开绳子,让他出来吃饭吧。”

    宁言推开手术室的门,凯瑟已经醒了,可能他一直都没有睡。

    看见推门进来的他,笑了笑,跟记忆里一样温柔,喊他:“K,好久不见。”

    宁言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轻轻皱眉。

    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属于过去的痕迹。

    可惜时间过去太快,已经十三年了,加上这些年里的记忆混乱,

    宁言早就已经记不清凯瑟的样子。

    只觉得他的笑容跟温柔都很熟悉,像记忆里某个午后照在身上的阳光,只有似曾相识,但具体是哪天的阳光,你说不出来,也记不起来。

    “吃饭了。”宁言说。

    然后走过去,给他解开绳子。

    凯瑟笑了笑,问他:“你不怕我跑吗?”

    宁言手上的动作微顿,抬头看他,神色宁静:“如果你想跑,你不会在这里待上十几年,你要是真的想走的话,我也不介意让我朋友放你走。”

    “你这朋友下手挺狠啊。”凯瑟笑着感慨,活动来下被绑的僵硬的手,去摸被砸的后脑勺。

    现在摸起来都还有点儿疼。

    宁言问他:“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被时铭打晕?”

    凯瑟笑着叹了口气,眯着眼睛在房间找了一圈,才终于在柜子上找到了自己的老花镜,说:“老了,不中用了,现在也就给人看看病,给动物看看病,做做小手术什么的。”

    “记忆清除手术吗?”

    凯瑟拿软布擦眼镜的动作微顿,很快又笑了,戴上眼镜后回头看他:“难道这些年里,你就没想过,如果可以忘记一些东西该有多好吗?”

    想过。

    宁言很多次都想过。

    “我也想过,想过很多次,所以我这十几年都致力于研究人类大脑对于记忆的控制与遗忘。”

    凯瑟说:“你觉得我窝囊也好,逃避也罢,在这座小镇的十年是我最快乐的十年。但其实很多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想起很多因为我死去的人。”

    “我想要忘记从前的痛苦。”

    他停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是我向格兰特先生提议,让他培养一批属于他的保镖。”

    “因为他救过我,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愿意倾尽我毕生所学,为他以及他的孩子,打造一支铜墙铁壁的队伍。”

    “但我没想到,这个决定最后却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你的妈妈泰莎,她曾经是我的学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善良、包容、友爱、团结……我不知道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后半生就蜷在这小小的一家医院里。”凯瑟绕着手术室里慢慢地走,已不再年轻强壮的手掌,温柔地抚摸过手术室里的每一寸,叹息道,“前半生杀人无数,后半生救死扶伤。”

    “我只想好好赎我的罪。”

    “但后来,我看见了你。”凯瑟回头看着他,很苦涩地笑了下,“你深夜冒雪而来,带着伤闯进手术室,拿枪抵着我的头,恶狠狠地威胁我,让我给你疗伤。”

    “走的时候,可能是看见了我屋子里那些受伤的流浪猫狗,看见了我给你包扎时,袖口的磨损,衣服上缝补过的痕迹。”

    “所以,你在我衣服口袋里,留下了你所有的现金。”

    “K,我帮你做记忆清除手术并不单单是想帮顾先生的忙。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善良的人,因为一些本就与他无关的错误,去反复谴责他的良心。”

    “我希望你明白,但凡能人为,说明天意本该如此。”

    “你之所以能成为你,是你本该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