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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兄弟间的代价
    那天傍晚,天阴得像锅盖要塌下来。

    我刚卸完一车货,准备去后巷洗把脸,才走几步,就听见仓库里一声尖叫撕破空气——

    “啊啊啊!!!”

    我心里一沉。

    那是阿宝的声音。

    我几乎是冲进仓库的,货架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几个手下按着阿宝,他脸色惨白,嘴角全是冷汗,右手死死捂着左手小指——鲜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滴,滴在水泥地上,滴滴作响。

    “小子,谁让你乱动货的?”一个刺青男拿着一根铁钳,满脸煞气。

    老六站在旁边没拦,脸黑得像能滴出墨:“净空,带你兄弟回来管教吧。他差点动了‘内货’。”

    我愣住,整个人脑子轰地一声。

    “内货”,是大柱哥底下最忌讳的东西——那是只传主线、从不外漏的货,有时候是黑钱,有时候是不可见的“信物”,甚至是和上面那层“关系”有关的东西。

    任何人动了它——哪怕是看错一眼,结果都不会轻。

    我冲上去,把阿宝护住,盯着老六:

    “六哥,他才十八,他连货是啥都不知道!”

    老六冷笑一声:“不懂?你也不懂?他不是你跟着带的吗?”

    我一时语塞。

    身后铁钳男吐了口唾沫,吐得我心头发冷:“要不是看在你净空的面子上,他今天五根都得下。”

    “我拿命保他。”我咬牙说。

    老六眯眼:“你确定你扛得起?”

    我没有再答话,只是脱下上衣,露出早已遍布新旧伤痕的后背。

    “我也在这个地儿活过来,一条命换他一根手指,值了。”

    —

    那天晚上,我背着阿宝回宿舍。

    他一路都没说话。

    我把他放在床上,给他敷药,指头肿得像根红辣椒,他疼得直咬牙。

    我一边擦药,一边问他:“你为什么乱动那批货?”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听他们说……里面有钱。我想拿一点,给你买双好鞋。”

    我一怔。

    “你说你看到若瑶那天,鞋都湿了,回来还发烧,我……”

    他声音越来越小,眼眶通红:“我想让你哪怕在她面前,也别像个‘流浪汉’。”

    我没说话。

    只是轻轻地按着他的手:“疼就叫出来。”

    他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喊。

    我知道,他怕让我听见他“软”。

    可我心里那一刻,却像被谁活剥了一层皮。

    —

    夜里,我一个人坐在楼顶抽烟。

    风吹过城市的霓虹,灯火阑珊,楼下汽车像虫子一样慢慢爬过。

    我脑子里想了很多——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到一起吃一份泡面、一起在工地上抢夜活、到阿宝第一次叫我“哥”。

    我曾经以为,“江湖”这个词,是讲兄弟、讲义气、讲一诺千金。

    可今天我终于明白,这里讲的是代价。

    你护得了兄弟,就要准备失去更多的自己。

    你若出头,就得准备把背后所有挡风的门都自己扛下来。

    —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仓库。

    大柱哥也在,他靠着车,手里夹着烟,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站在他面前,开门见山:

    “这事,我来赔。”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阿宝年纪小,不懂规矩,我教得不好。但他不是坏人。”

    “你要我赔钱,我赔;你要我赔命——我也认。”

    他抽了一口烟,缓缓说:

    “净空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栽培你?”

    “不是你打得好,也不是你嘴硬。”

    “是你讲情。”

    他吐出烟,缓缓地说:

    “但讲情的人,最容易死在‘情’上。”

    我没有反驳。

    他沉默了一会儿,丢了烟头,说:“这事,就这样。但下次,再出这种事,你兄弟断的,就不是一根指了。”

    我点头。

    “记住,净空——兄弟是兄弟,规矩是规矩。”

    “有一天你坐上我的位置,你会明白,‘规矩之外’的温情,其实是最大的危险。”

    我鞠了一躬,没再说什么。

    —

    那晚回到宿舍,阿宝正坐在床边看窗外的月亮。

    他问我:“是不是……以后我再也不配跟你混了?”

    我说:“你不是不配,是你现在得学会什么叫做‘规矩’。”

    他低头不语。

    我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没有叫他“小子”,而是认真地说了一句:

    “以后你做任何事,都想一遍,‘我哥能不能替我背这口锅’。

    如果你不确定,那就别干。”

    他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也像个终于明白了世界不止热血的少年。

    —

    我在日记本上写下:

    “江湖不是非黑即白,它是灰色的。

    我一直以为我能在灰色里守住一点光,可今天我知道,光,能烧伤人的。

    但我宁愿烧自己,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兄弟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