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九眼带笑意,孙膑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又殷勤道
“您几位今天来,是项委员有什么指示?”
小九也没继续刁难他,扬了扬肩膀上扛着的方向盘道,
“没啥重要指示,就是越哥觉得扬市最近走的路有点歪,方向不太对。”
“让我送个方向盘过来,挂门口,给大家醒醒神,把把方向。”
孙膑“呃”
他都词穷了。
呵呵,市府门口挂方向盘?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他又能怎么办?胳膊还能拧的过大腿?
接下来就简单了,小九顺利把项委员长的指示传达到位。
“明白了!小兄弟你放心,项委员的指示,我们坚决落实!”孙膑咬牙,亲自指挥。
很快,铝合金梯子被安保扛了过来。
孙膑硬着头皮,亲自监督。
两个后勤人员爬上梯子,孙膑在下边仰头盯着,不住叮嘱
“挂正!挂牢!对准中间!”
方向盘被钢索层层缠绕,锁在市府最高的路灯杆上,高度几乎与国旗齐平。
大楼里,所有人都麻了。
窗户后面挤满了偷看的脑袋。
“我靠,孙膑疯了吧?真挂上去了?”
“那是个啥?汽车方向盘!”
“听说是项阎王派人送来的。”
“项越?卧槽!他送的?这玩意不会炸吧?”
“出大事了!绝对出大事了!项阎王多久没动肝火了?”
“赶紧的!自查!手头有没有卡过光启或者相关公司业务的流程?快点!”
整个市府被乌云笼罩,每个人都很焦虑。
中层办公室里,就没领导能坐得住。
无数中登老登急得直转,手机嗡嗡不停,互相打探着消息。
“交通局的王局这次怕是悬了。”
“何止王局?挂咱们大门上,打的是整个班子的脸!”
“听说是因为个出租车司机?怎么可能?项越就是在借题发挥!”
“少议论!赶紧想想自己屁股干不干净!最近有没有服务不到位的地方?没听项越说,他对扬市zf的服务很不满意!”
事情办妥,效果达到,小九不再多留,和孙科长道别。
三人在无数目光注视下,上了黑色奔驰,扬长而去。
地上,被踹得不轻的小李,终于被人把铁丝解开,一瘸一拐走到孙膑面前。
他脸上又是血又是泪,更多的是茫然“孙叔”
孙膑脸一摆“工作时间称职务!”
小李“孙孙科长,我真的被开除了吗?我都是按规矩做的啊。”
孙膑看着远房侄子,叹了口气,把他拉到无人角落,低声道
“小李,别怪叔,不是你错了,是你运气太差。”
“项阎王的刀举起来了,还缺个祭旗的,你刚好就撞上了。”
他拍拍小李的肩膀,带着后怕,“惹了项越的人,你没缺胳膊少腿,留着命,已经是万幸。”
“赶紧收拾东西,连夜回老家去,到了我再给你安排个清闲差事,扬市,你就别再来了。”
“记住,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要是让项阎王知道我跟你有关联,你叔我也得跟着完蛋。”
小李看着孙膑坚定的样子,终于绝望。
原来,他们这种小人物的命运,真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甚至大人物都不用发话,底下人就会揣测上意,安排好一切,就为了那个不一定会来的牵连。
原来,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这样的。
小李突然觉得,在部队练出来的骨头,一下子软了。
不到一个小时。
市府大门被项阎王挂了方向盘的消息,传遍了市府,并迅速向其他委办局蔓延。
整个市府的信号极差,因为有太多人在打电话。
整个扬市官场都在打听、猜测、恐慌。
特别是心里有鬼、或者对光启有过想法的,更是坐立难安,挂着的哪里是方向盘,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就连市委书记陈书记办公室的电话,也在方向盘挂上后开始忙线。
他是最早知道的一批,秘书得到消息后立马给陈书记汇报,听完秘书的话,陈书记眉头紧锁,和痔疮犯了似的,坐立不安。
“这个小霸王!”陈书记揉了揉眉心,
“在江城还没杀过瘾?回自家地盘还要搞这么大阵仗?”
他是知道项越在江城掀起了多大风浪的。
王省长是他背后的靠山,白百川也是王省长一派的,此次被调任江城,项越在江城的事,已经在他们内部传疯了,不知多少人羡慕白百川捡到个大便宜。
要知道,项越刚把江城犁了一遍,白百川过去就是摘桃子,躺着立功,至少省下两年蹉跎!
这种顺风局,怎么就没轮到他们头上?
陈书记自然也不例外,明明,明明是他先认识项越的,项越刚到江城的时候他还帮过项越。
妈的,要不是位置不合适,这次该是他去江城的。
项越崛起才多久?
看看房文山,跟着项越,升迁速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他老陈虽然身处高位,但若是项越真有心,未必不能
他早就想过这些事,也早就打定主意,跟紧项越的脚步,做大做强,排排队,总会轮到他的嘛。
“到底是谁不开眼,把咱家太子爷惹毛了?”&nbp;陈书记嘀咕了几句,再也煎熬不住,拨给了老领导。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王省长想了片刻,淡定道
“小陈啊,稍安勿躁。”
“项越这次的举动,肯定是察觉到扬市某些人有异心,不敲打不行。”
“你们该庆幸,扬市是项越的家乡,他对扬市还算留情,你看看江城那边”
想到这里,连王省长都不禁咋舌。
项越,一介白身!
硬生生把江城搞下去一半人,连省里都下了几个。
这事,放哪都没人相信。
人啊,运,命,势都齐了,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王省长叮嘱道“小陈啊,项越既然要立威,你就配合。”
“态度放明确,站队要坚决,记住,扬市是项越的根基,你跟他必须是一条心。”
“项越好,扬市才能好,你们也才能好。房文山和白百川,就是例子,项越这人,重情义,不会亏待自己人。”
挂了电话,陈书记舒了口气,心里大石落地。
还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
烟雾环绕中,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
既然项越想立威,想借这件事敲山震虎,那他父母官,不介意帮着推一把,把山敲得更响。
他按下内线电话“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召开班子会议,处级干部全员参加,交通局所有领导必须出席。”
“议题就讨论如何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重点整顿窗口行业不正之风。”
“另外,以市委的名义,发一个通知,要求各部门结合近期‘个别事件’,深入开展作风纪律自查自纠,尤其要检视是否存在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以及吃拿卡要等问题,发现问题,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放下电话,陈书记身子后仰,目光投向窗外。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
陈书记静静看着,看着雨越来越大,然后汇聚成流打在窗沿上,蒙尘的窗户被冲刷的更加明亮。
下雨了。
也好。
这场雨,来得正是时候。
当晚,陈书记吃完晚饭,把话在心里过了几遍,拨通了项越的电话。
“小越啊,没打扰你休息吧。”
项越笑了笑,老家伙,倒是果断。
“陈叔客气了,刚吃完饭,您有什么指示!”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书记顺势提及正题,邀请项越参加明早的会议。
“陈叔,我去合适吗?我只是个委员,又不是市里的领导,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会议本来就应该听取各方建议,你是扬市最优秀的青年企业家,最有发言权,一定要来,给我们把把关。”
项越没再推辞,表示一定准时到。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市委大楼最大的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
长条会议桌主位空着,那是陈书记的位置。
左右两侧依次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再往后是各局办的一把手。
官职稍小些的,或者随领导来的秘书、副手,只能挤在靠墙的椅子上,手里捧着笔记本,屏息凝神。
差两分钟九点,陈书记端着茶杯走进来,在主位落座。
几乎就在陈书记坐下的同时,会议室后排靠门的位置,又进来三个人。
项越打头,穿了身深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松开一粒扣子,痞帅痞帅的。
他走到最后一排空着的位置坐下。
跟在他身后的刑勇和小九,一左一右站在他座椅后方。
邢勇手里提了个银色的密码箱,吸引了不少目光。
九点整。
陈书记一通团结一致的开场白,说完目光扫过台下。
“现在,有想法的,都可以说一说,咱们今天,畅所欲言!”
下面鸦雀无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能隐身。
谁敢在这节骨眼畅所欲言?当出头鸟?嫌自己命太长?
交通局的王局长顶着黑眼圈,脑袋快埋进桌子里了,心里又把司机骂了十遍。
身后几个交通局的副手更是害怕,尽量放低存在感。
只是,是金子总会发光,是屎总会有味。
全场目光时不时落在王局长身上,想忽略都难。
就在全场沉默之际,
“啪。”
“啪、啪。”
鼓掌声突然响起。
谁啊?这么不懂规矩?
惹怒了项阎王你负责啊。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项越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一脸痞气鼓掌。
哦,是项阎王啊,那没事了。
看到所有人都看过来,项越停了手,性质乏乏。
起身,胳膊肘撑在会议桌上,十指交叉,身子微微前倾,眼里透着寒冰,缓缓扫过每一张脸。
呵呵,一样的伪装,一样的算计,真是千篇一律呢。
“陈书记说得挺好,团结,确实得团结,不过嘛”
目光在王局长脸上特意多停了一会,看得交通局众人脊背发凉。
“我离开了两个月,回来一看,咱们扬市,变化不小啊。”
“一下飞机,就有人给我上了一课”
“你们说,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没人敢接话。
王局长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和项越对视。
看着他没担当的样子,项越都气笑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今天的会,是给交通局开的?”
众人的确是这样想的,他们只当项越回来了想立威,他们起到个观众的作用,看着老王倒霉罢了。
项越声音更冷了一些“我告诉你们,交通局的事,屁都不算,犯不着我费这么大劲。”
这话一出,不止交通局,所有人都傻眼了。
方向盘都挂市府大门了,还不算什么?
只见项越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刑勇抱着手提箱上前一步,手提箱放在会议桌上,“咔哒”两声锁打开,箱盖掀起。
王局长都开始抖了,夭寿了,在会议室就要动手?
里面是刀还是枪?也不知道疼不疼的。
刑勇把箱子调了个方向,众人看清楚了,里面不是预想的砍刀枪械,装的是一份份文件。
呼,虚惊一场,文件好!
“阿勇,小九,发下去。”项越吩咐道。
刑勇和小九按顺序发放,市委常委、副市长、各个局长,每人一份。
不少人觉得好奇,挑指翻开一看。
“嘶!!!”
好家伙。
这他妈是生死簿啊!
一个个熟人的名字,履历,时间,事件,记录在纸上。
全是扬市的同僚。
陈书记简单数了一下,十二个,涵盖扬市各个部门。
城建局刘局长看到第一页还在感叹有人要倒霉了,翻到第二页的时候,脸都黑了。
他的名字,他的照片,他背后做的龌龊事,一个个黑色方块把他伪光正的皮撕开,堂堂局长手抖得差点拿不住文件。
财政局张副局长,盯着文件里他情妇公司的资料,豆大的汗珠直接砸在纸上。
然后
分管文旅的胡副市长,看着纸上他的名字,傻了
招商的张主任
一个个官员瘫在座位上,满脸绝望。
整整二十分钟,会议室没人敢出声。
就连名字不在纸上的也吓得够呛,偷偷观察身边同僚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原来项越真的没开玩笑,今天这出戏,压根不是为了司机和交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