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凶险异常,生死之间亦有大恐怖,对于战意本就跌入谷底的叛军来说,放下武器投降,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翁行铠不愿意!
    这位侥幸从炮火中活下来的老官僚,勉力收拢了数千溃兵,一路撤往宁化所。
    他想的挺好,可惜碰上了陈九皋率领的八百飞羽营。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这数千溃兵瞬间化为鸟兽散。
    如果这时候翁行铠脱下官袍换上兵卒的衣服,没准暂时还能逃的一命。
    漫山遍野都是溃兵,哪那么容易抓住?
    可眼见如此局面,老家伙不打算逃了,带着仅剩的百余人占据了一座小土坡,负隅顽抗之下,连连纵声高呼。
    “本官乃大同巡抚翁行铠,要陈牧进来搭话”
    陈九皋带着百骑将小土坡围住,眼中杀意森森,寒声道:“翁行铠,你身为大同巡抚,不思报效国恩反而勾结蒙古鞑子,助纣为虐,屠戮苍生,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来人,给我放箭”
    杀翁行铠,陈九皋根本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此人罪孽滔天是一方面,陈牧更早就有令,死活不论!
    那还跟他废什么话,宰了再说!
    翁行铠没想到这原本的下属,居然如此果决,拨打箭羽的同时急声高呼:“本官见陈牧军国大事,你如此做难道想叛国不成!”
    一句话把陈九皋气笑了,这个叛贼居然口口声声为国?
    世间事,真奇怪诶。
    陈九皋根本不听他废话,继续命人放箭,今天翁行铠的脑袋他拿定了。
    就在这时身边一个副将悄悄凑了过来,低声道:“将军,如此境地翁行铠要见陈大人,其中莫非有我等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
    “譬如那个余合...”
    “嘶”
    陈九皋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个猜想惊得目瞪口呆,随即想了想否定了副将这个想法。
    翁行铠与余合不同,这位是大同叛乱的主犯,根本不可能是被派去的。
    而且以翁行铠的官位和造成的破坏,也没人会派他去,故而绝无可能与余合一般。
    不过虽说如此,陈九皋沉思片刻还是下令停止放箭,派人去通知陈牧这个消息。
    无他,此刻他脑袋冷静了下来。
    万一翁行铠真有什么事要告诉陈牧,那自己把人杀了,岂不是容易被事后算账。
    他还指望静乐城下这场胜仗,让自己再前进一步呢。
    此刻功劳到手,何必惹此麻烦!
    到底翁行铠为什么见陈牧,让那位陈大帅自己头疼去。
    反正人围住了,此事上自己无过就是功!
    陈牧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意动,翁行铠身为朝廷二品大员,为何从贼这个事他也着实好奇。
    这次出人意料一战基本平定吉王叛军,令他心中豪气顿生,自信心爆棚。
    “好,本官这就去看看这反贼,如此地步还能有什么花样”
    他现在是头,想去自然没人拦着,甚至有人还乐呵呵的恭维着,也打算一起去见识见识。
    不过陈牧刚迈出几步,身后一人急道:“东翁且慢,去不得!”
    陈牧闻言一愣,看着唐师爷讶然道:“嗯?先生何以教我?”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说的极有道理。
    陈牧这小年轻的飘了,唐师爷可没有,这位虽然对军事上一窍不通,可朝廷的上的鬼蜮伎俩几乎门清。
    一开始他没开口,是认为以陈牧的脑子,想破这其中的道道应该不难。
    可哪里想到这位大帅居然飘了,没认真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到底是年轻,孩子你还毛嫩呀。
    唐先生心底叹息一句,快步赶上前,压低声音道:“东翁,翁行铠为官多年,对朝中旧事必然极为了解,如今穷途末路之际,必生同归于尽之心,若肆意胡言些隐秘事,到时东翁何以自处”
    “嘶”
    陈牧倒吸一口凉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瞬间这后背就见了汗了。
    唐师爷说的没错,而且这不就是自己对付薛明宗的招么!
    若那老东西到时候说些涉及景运帝和先帝的话,他哪怕将其碎尸万段,恐怕将来也脱不了干系呀。
    陈牧当即转身,对着唐师爷一躬到底。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明白了”
    唐先生分析的一点没错,翁行铠见事不可为,存的就是这个同归于尽的心思。
    在他看来陈牧是小皇帝的忠实走狗,事到如今找小皇帝报仇已不可能,拉上这个能力极强的走狗陪葬,也算没白闹这一场。
    可惜他万万没想到,陈牧身边会有一个唐玄礼!
    陈牧这人有缺点,顺风容易浪,动不动就翘尾巴。
    但是优点同样不少,其中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听劝。
    别看这好像是个人就行,可在一堆建议之中,选一条对的并遵从下去,这可是本事。
    君不见吉王朱君涣也采纳谏言,然而却几乎次次踩雷,否则何至于两王四个二被打成这样。
    陈牧既然反应过来,自然不会再去,当即喝令道:“兵者国之大事,岂能儿戏,本官看他陈九皋是失心疯了”
    “告诉他,一切以军令行事,再敢推诿妥协,贻误军机,军法从事”
    报信的飞羽营小旗被森寒的杀气吓得心中一突,立刻躬身领命而回,将陈牧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一个字都没敢改。
    陈九皋听完脖颈子也冒凉气,暗暗后悔自己的冒失,内心也在不住的检讨自己。
    其实他对陈牧是相当佩服的,可总是会下意识的看轻几分,其中有文武互相看不起的因素,也有陈牧太年轻官职太低的缘故。
    不光是他,这几乎是大同铁骑所有军官的共同看法,可现在陈九皋吧嗒吧嗒嘴,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人家毕竟现在是大帅,不可轻视不可放肆,否则悔之晚矣”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然就要开始补救。
    怎么补救?
    当然是拿翁行铠的人头!
    陈九皋眼珠转了转,立刻带着人来到山坡下,高呼道:“翁行铠,大人有话对你讲”
    翁行铠从人群中探出半个身子,冷声道:“陈牧何在,本官要与他对话”
    “大人说..........”
    陈九皋嘴上说着话,这手上活可没闲着,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弓开如满月,箭急似流星。
    翁行铠还抻着脖子听呢,见陈九皋一抬手便知不好,大叫一声就往回缩。
    可惜晚了!
    “噗”
    作为飞羽营主将,陈九皋的箭法自是一绝,手上五石骑弓不弱草原射雕手。
    这一箭又急又准,径直洞穿了翁行铠梗嗓咽喉,把可能说的话直接给堵了回去。
    “放箭!”
    “一个不留!”
    翁行铠捂着咽喉倒地,双眸中倒映着漫天箭羽,更有着浓的化不开的遗憾。
    为了老太师的知遇之恩,他选择造反的第一天起,就有了赴死的觉悟。
    然而死的如此憋屈,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他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可偏偏就是如此。
    “昏君,你绝没有好下场的”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