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来，陆建勋蹲在黑背老六身旁，指尖戳了戳那个脏兮兮的黑布包裹。
“嗖——”
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刀刃已经抵在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上。
刀锋反射的冷光映在陆建勋脸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传来的森然寒意。
“少爷！”
阿福的手枪几乎在同一时刻顶上了老六的太阳穴，枪管因为握得太紧而微微发颤：“把刀放下！”
黑背老六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那双眼睛像两口枯井，直勾勾地盯着陆建勋。
他持刀的手稳如磐石，刀锋在少年颈间压出一道细线。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巷子里蔓延。
许久，老六干裂的嘴唇微动，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碰，就死。”
陆建勋摆了摆手，“阿福你放下枪。”
“不行！”
“听话，就算你开枪了，你也可能救不了你家少爷，他的刀…可是比枪要快。”陆建勋面色平静，声音也温温柔柔的，脸上挂着笑。
这让两人都有些愣住。
陆建勋伸手摸向那锋利的刀，像得了新玩具似的，赞叹：“好刀。”
黑背老六顿了顿，唰的一下收了刀，目光仍盯着眼前这个小孩儿。
陆建勋凑过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甜甜的糖果味儿，黑背老六动了动鼻子，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小兔在凑近，直接把黑背老六围在墙壁与他之间。
“做什么？”
小兔笑盈盈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想要你。”
黑背老六：？
阿福：！是不是又偷看话本子了！！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老六老六，你看前面这个人，怎么样，适不适合耍大刀，你做他的师父，好不好？”小兔的语气像哄孩子似的。
黑背老六狠狠皱了皱眉，身子倾斜往怡红院的方向看去，不打算理会这小破孩儿。
“少爷，咱不要他，咱快走！”阿福在一旁焦急道。
“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陆建勋放大招，“以后你的花销我包了！”
黑背老六还是不理他。
“老六～”兔子开始撒娇，随即顺着他的视线往怡红院看去，笑的格外邪气，“你喜欢哪个姑娘？我给你赎来？”
黑背老六动了动，开始主动朝他靠近，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
“老六，只要你做阿福的师父，你提什么都行。”
“真？”黑背老六开口了，嗓音已经沙哑。
陆建勋点头：“真。”
就这样，陆爷把黑背老六哄到危止阁了。
一进入危止阁，他身上柔和的气息顿时消失，整个人都变得压迫感十足，他迅速安排给黑背老六心上人赎身的事，随后叫人给老六安排了一个住所。
黑背老六望着少年的背影，忽然感觉他进了狼窝，眉毛狠狠一皱，直到泡进浴缸里，眉毛才松了松。
陆建勋早就给他备好了新衣服，可见他对黑背老六是势在必得。
陆建勋坐在办公桌后面，他不喜欢长衫，立即换回了武服，交叠的长腿懒散架在案头，武服领口微敞，指尖烟星明灭间，将运货清单烧出个焦黑的洞。
脚步声近。
来人黑衣墨发，古铜色皮肤上还泛着水汽。三十出头的精悍身躯裹在武服里，倒显出浓郁的肃杀。
“啧。”少年忽然轻笑，清单后露出一双猫似的琥珀瞳，房契甩在案几上滑出半尺，“白姨的住处。”
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扣住契约。
“不过……”陆建勋歪了歪头，琥珀色眸子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你要好好教阿福，也要遵循我的规矩，我既能捞她出火坑...”指尖烟灰簌簌落在契约上，“自然也能送回去。”
这话一出，黑背老六怒了，他不喜被别人威胁，当即要抽刀，在一旁的官姐见状立即打开枪套。
陆建勋抽了一口烟，直接起身，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莹白骨刀出鞘，猛的撞向那老六的刀，速度极快。
黑背老六虎口一麻，对上少年的眼睛，微微愣住，随即他低头，自己的刀……坏了一个缺口。
“不错。”少年吐着烟圈将骨刀归鞘，烟雾后面容模糊成危险的影，“但还不够。”
黑背老六怔住。
就这样，他彻底成为了陆建勋的人。
老六做事认真，阿福也没少吃苦，但看他们练刀，危止阁其他人也有些眼热，就这样从教他一人，变为一大帮子人。
并且他不止教人，还得帮陆爷干活，下墓。
一人顶十个。
虽是如此，陆建勋对他的待遇可一点都不差，现在除了官姐、福哥，就是他能在陆建勋面前不敬了。
最近陆建勋一直在危止阁留宿，因为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半夜刚要躺下，一记银光闪过，陆建勋猛的出刀和他切磋。
说好听的是切磋，不好听的就是相杀，两人都知晓对方的本事，下手也就不管不顾，最终还是陆建勋赢。
黑背老六从地上起来，凝视着眼前的少年，“让我看看你的刀。”
“不行。”陆建勋摇头，“我的刀别人不能碰，老六你死了这条心。”
黑背老六握紧了自己的刀，背影看起来愤愤不平。
“哎——”少年忽然扬声，“下回走正门！再跳窗，我就让官姐在窗下埋铁蒺藜！”
老六：“知道了。”
堂口有人闹事，新来的人不懂事，摸不清状况，一见老大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开始大为不敬。
而这几个人在北方是赫赫有名，陆建勋一开始纵容也是看重了他们的能力。
而现在……倒是要骑在他的头上了。
陆建勋低头喝着茶，听着他们越来越放肆的言论，周围其他老人都低着头，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里，身体紧绷。
他们还记得上一次陆爷动怒时的情况，简直要了老命了。
那些人想要从陆爷手上分割地盘，自立门户。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直接拍案，双手撑在案几俯下身盯着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
“陆爷，不是咱兄弟说您。”为首的刀疤脸突然拍案而起，俯身逼近，“没有咱们弟兄帮衬，您这堂口......”
陆建勋缓缓抬眸，忽地绽开一抹笑。那笑意如三月桃花，偏生眼底凝着腊月寒霜，直把那刀疤脸晃得失了神。
“好个玉面郎君...”粗糙的手掌竟朝着少年脸颊摸去，“莫不是靠这张脸……”
话未说完，满座老伙计已面如土色。
为什么陆建勋长得漂亮，但没有人因为这张脸去轻视他。
答案马上就有了。
阿福见此，直接踹开门，外头候着的伙计们还没看清状况，就听里头一声惨叫。
血光飞溅间，那白白净净的少年郎已然立在案几上。
“都别动。”少年甩了甩腕间血珠，笑得眉眼弯弯，“好好看着。”
这次，陆爷是真的动怒了。
没有人敢动，睁着干涩的眼睛看着陆爷杀人。
陆建勋踩着那具尚带余温的尸体，慢条斯理地拭去颊边血迹。殷红的血痕在他瓷白的肌肤上蜿蜒，竟显出几分妖异的艳色。
“现在...”
少年俯身拾起那枚滚落的青瓷茶盖，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他轻轻将茶盖扣在最后那个幸存者的天灵盖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茶盖边缘的血珠，顺着那人惨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还有谁...”陆建勋歪了歪头，忽然粲然一笑，“要跟爷分家？”
那笑容纯真得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可茶盖下的人早已抖如筛糠，裤裆间漫开一片腥臊。
湘江里又多出了几具尸体。
陆建勋低头擦着血，随即快步回到危止阁，匆匆处理事情，阿福跟在身后，“少爷，您何必亲自动手。”
“最近新面孔多，不这样做，他们不会服。”陆建勋一边解释，一边脱下外套，就要上楼时，官三娘忽然挡在他面前，“陆爷该您上擂台了。”
陆建勋皱了皱眉，“今日我不上了，你们自行安排。”说着就要上楼。
官三娘却端着武服和兔子面具再次移到他身前，“陆爷，今天这场，他们都等着你呢。”
官姐从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见到她这样，陆建勋歪了歪头，随即拿起武服换好，戴上面具，走向升降台。
那就看看，这群人又闹什么。
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站在擂台中央，场下霎时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啪！”
全场灯光骤然熄灭。
陆建勋指尖瞬间扣住后腰骨刀，耳廓微动，原本单一的脚步声突然化作数十人轻缓的靠近。他眸光一凛，刀锋正要出鞘——
“唰！”
五彩的星灯突然亮起，漫天光点如星河倾泻。少年凌厉的眉眼被柔光映得怔忡，只见阿福捧着蛋糕从人潮中走出，烛火在他带笑的眼角跳跃：“少爷，生辰安康。”
“陆爷千秋！”
震天的贺声惊得少年耳尖发麻。
他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方才还杀气凛然的人，此刻连指尖都不知该往哪放。绯色从脖颈一路漫到眼尾，活像只被揪了尾巴的兔子。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群人面前露出少年的羞涩，弄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哟……”台下顿时笑倒一片，“咱们阎王爷还会害臊呢！”
“陆爷，别的我不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这群人依旧过着喊打喊杀的日子，也许都不知道死哪了，我们是真的打心里服你，敬你！”
“是啊是啊，我闺女都说，长大要嫁给陆爷给他生小娃娃呢！”
陆建勋脸色爆红。
“你你们、放肆！”
少年连袖口都在抖，方才还抵在刀柄的手指此刻正无措地揪着衣角。这结结巴巴的模样，惹得满堂灯火都跟着笑颤起来。
阿福端着蛋糕，“少爷尝尝？”
陆建勋怔怔地望着眼前之物，雪白的奶油上缀着紫色的葡萄，糖霜勾勒出精巧的藤纹，烛光在奶油尖上融成蜜色的露，将“十七”两个糖字照得晶莹剔透。
少年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老板愣了半天，当即动了精神力，回到系统空间，将陆建勋踹了出去。
陆建勋不明所以，反应过来时，口中甜腻腻的，是蛋糕的味道。
【老板？】
意识里传来电流的细微杂音，短暂的静默后，响起那道熟悉的清冷声线：【我尝了你的蛋糕。】
陆建勋指尖一顿，唇角不自觉扬起：【甜么？】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突然传来极轻的：【......嗯。】
那声气音似的应答，像是怕被人听见般，带着几分不自在的意味。
陆建勋几乎能想象出老板此刻的模样，一定是微垂着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什么。
老板窝在沙发里，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感觉少了点什么，他抬头，视线落在角落的数据面板上。
A631安静地坐在光影交界处，没有像往常那样蹭过来挨着他。
“A？”
他鬼使神差地唤了声，起身时拖鞋在地毯上擦出细响。青年猛地僵住，他回过头，“宿主叫我什么？”
老板愣了愣，刚要伸手，伸到半空的手突然顿住。
奇怪。
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触碰的习惯？
指腹还残留着想要揉对方发丝的冲动，这分明是......
陆建勋的习惯。
那个在民国时空里，会抱着阿福胳膊撒娇的小少爷，会抱着张起灵的小兔子。
那些亲昵的肢体记忆，竟然穿透了时空壁垒，顽固地扎根在他的神经末梢里。
正当他出神之际，A631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双臂如同铁箍般将他牢牢锁住。
青年低头深深埋在他肩窝，心脏隔着衬衫传来异常急促的震动。
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后退半步，手掌悬在空中迟疑片刻，最终轻轻落在对方颤抖的背脊上。
“系统故障了？”他指腹摸到A631后颈处微微发烫的元件。
怀中的仿生人只是摇头，那些被强制删除的情感模块，此刻竟在核心处理器里激荡出尖锐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未知情绪波动]
[建议立即执行记忆清洗]
可A631只是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老板摸摸他的头，“你想吃蛋糕吗？”
“A631品尝不出味道，不过，宿主想要我尝，我会尝试。”
老板勾起唇角，他闭上眼，主动放开精神海，将系统的意识转移到自己身上。
二者融合在一起，老板当即拿出做蛋糕的材料，弄了个小蛋糕。
“喜欢吗？”
“A631……喜欢。”
（哦对了，我要提醒一下，陆建勋是直男，他有个白月光，这几章就要出场了，要是雷就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