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今夜没宿在柳宅。</br>他回到了宁虎为他父子俩买的宅院里。</br>宁虎整理好出发的行囊后，来到老管家的房间。</br>老管家房里点着一支蜡烛。</br>仅需一支就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堂。</br>此刻，老管家手里摩挲着一枚玉佩，看到宁虎进来。</br>老管家抬起头，对他露出慈爱的笑容。</br>“虎子，你来啦！”</br>“嗯，义父，明日我就要走了，今晚我想陪您说说话。”</br>宁虎说着走到老管家对面的床铺边坐下。</br>义父的房间不小，他一个孤寡老人，却在房间里设了两张床。</br>格局就跟以前那处偏院的小房子里差不多。</br>老管家起身过来，把手里的玉佩交给宁虎。</br>“虎子，这是你儿时的玉佩。”</br>“这些年你因习武干活不便戴在身上，一直交由我来保管。”</br>“如今你都是定下亲事的人了，这玉佩也该交还到你手上。”</br>宁虎愣愣的接过玉佩，迟疑了一下，不解的问。</br>“义父，您怎么突然想起把玉佩给我了？”</br>宁虎摩挲着玉佩上温润的纹路。</br>那触感熟悉又陌生，是他孩童时挂在脖子上的佩饰。</br>老管家重新坐回床边。</br>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鬓角的白发在光晕里愈发显眼。</br>他声音带着几分感慨。</br>“你明日要走，此去路途遥远，说不定还会遇到凶险。”</br>“这玉佩是我捡到你时，你身上仅剩的好物件，兴许能护佑你几分。”</br>宁虎的动作一顿，喉结滚了滚，低声道。</br>“多少年的事了，我还以为......您早把它收忘了。”</br>宁虎八岁跟着老管家长大。</br>对自己爹娘的记忆早已模糊，只剩这枚玉佩是仅存的牵挂。</br>“怎么会忘？”</br>老管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扩散开来。</br>“我天天都拿出来擦一遍，就盼着你能安安稳稳长大，再亲手把它交还给你。”</br>“如今你和暗香姑娘的亲事定了，我这颗心也算落了地。”</br>“我们来到这个世上，都该知晓自己的根在何处，你是我在街边捡来的孩子。”</br>“当时你年岁太小，又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忘了自己的身世，只紧紧护着这枚玉佩。”</br>“我将你带了回来，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帮你寻找亲人，却始终无果。”</br>“义父老了，再也没有余力帮你去找到亲人。”</br>“这玉佩你自己拿着，能不能找到亲人，就看天意了。”</br>“你这些年在外边长了不少见识，也能看出这雕刻着龙纹的玉佩价值不菲。”</br>“或许你本来也是出生富贵人家。”</br>“我捡到你那会，你已经有了武功根底，且也识得不少字，可能只是与家人走失了。”</br>“义父不管你将来能不能找到家人，也不管你是否身份尊贵。”</br>“但有一点，你既然与暗香姑娘定下亲事，就不能负了她。”</br>宁虎静静的听老管家说完，才郑重其事的回答。</br>“义父，与暗香的亲事是儿子真心求来的，也是您请媒人登门说合才定下的，儿子这辈子都不会负她。”</br>宁虎将玉佩贴身揣好，指腹还残留着玉石的温润。</br>“您放心，等这次的事情办好，我就风风光光把暗香娶进门。”</br>“往后咱们爷仨守着院子过日子，再不让您跟着担心。”</br>老管家听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br>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br>“好，好啊......虎子你有这份心，我就是闭眼也能安心了。”</br>他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br>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翻出一件叠得整齐的粗布褂子。</br>“这是你刚来时穿的衣裳，我留着做个念想。”</br>“如今你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可别忘了自己是谁，别丢了那份实在劲儿。”</br>宁虎接过旧褂子看了看。</br>布料早已洗得发白，领口还打着补丁。</br>可触碰到的瞬间，儿时依偎在义父身边取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br>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哑。</br>“义父，我怎会忘？当年若不是您把快冻僵的我从街边抱回来。”</br>“给我一口热粥、一件暖衣，哪有今天的我？”</br>“您就是我的亲爹，有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br>烛火摇晃一下，老管家笑出了声。</br>“傻孩子，说这些干啥？快回自个屋里歇着吧，明日天亮了就要赶路，得养足精神。”</br>他推着宁虎起身，又叮嘱道。</br>“路上多留意，遇到难处别硬扛，实在不行就往回退。”</br>“有为父在，总能给你留条后路。”</br>宁虎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br>这一眼让他心头发酸。</br>义父正弯腰收拾着陈旧的木箱，背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佝偻。</br>义父孤独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拉扯成人。</br>如今他老了，自己怎会置他于不顾？</br>宁虎攥紧了手心里的玉佩，在心里暗暗发誓。</br>这次一定要平安回来，既要帮镇国公府渡过难关。</br>更要守着义父和暗香，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小家。</br>......</br>天边露出鱼肚白，太阳徐徐升起。</br>周而复始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br>柳宅里的三辆装甲车已经重新装扮。</br>车身两边用油布遮了个严严实实。</br>车头上方插着的“王氏商行”的旗帜格外招摇。</br>先一步出发的人已经汇集到了一起。</br>王伯抬头看向“王氏商行”的旗帜，淡定的点点头。</br>不管孩子们要去做多么离经叛道的事，都该由他这个当老爹的兜底。</br>不过这一次，他没能与陆沉和月红他们同步出发。</br>经过昨日的商议。</br>陆沉会带着众人先走一步。</br>这一步至关重要。</br>他们要赶在前面找到流放队伍，将陆家妇孺们救下来。</br>至于朝廷派来押送流放犯人的解差们？</br>月红的想法是一手拿着金子，一手拿着武器。</br>先礼后兵，就问他们要哪样。</br>陆沉和月红没时间等她们去了望乡县再去接回。</br>因为他们还要赶往京城。</br>至于王伯为何会是留下来的那一个？</br>自然是众人都认可，老爹办事最沉稳啊！</br>他会和陆承祖一道同行。</br>陆承祖是朝廷派来南部治理水患的官员。</br>他不是一个人。</br>一道过来南阳州府的还有工部十几个工部同僚。</br>尽管已经知道了家中遭逢巨变，陆承祖还是得带着随行同僚回京复命。</br>陆承祖回到京城，很有可能还没进宫面圣，就被官兵当作陆家余孽拿下。</br>但他不得不按照正常程序来做。</br>也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面见皇上，在御前出示免死金牌。</br>选择比陆沉他们晚一步出发，一是要召集齐了那些同僚才能一道回京。</br>二是，避开陆沉他们与押送解差发生冲突时，不让工部的同僚们看到。</br>王伯会留下来，帮着陆承祖聚齐分散在各县的工事同僚。</br>为了不耽误返京行程，他们会驾驶县衙里那辆巡逻车。</br>由王伯和流云换班驾驶去往京城。</br>陆沉驾驶着防洪专用车去帮着兄长开展防洪工事时。</br>已经有专员见到过这不同凡响的车辆。</br>这次回京，也正好让他们也感受一下。</br>万不得已之时，这车辆对朝廷也能起到震慑效果。</br>他们所有的计划都透着一种无形的悲凉色彩。</br>那就是——人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不惜倾尽所有，也要来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