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三十阶时，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到第四十阶时，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脚步也慢了下来。
等到第五十阶时，他只感觉眼前出现重影。
脚下滑得像是抹了油，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抬一下腿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呼……呼……”
段惊鸿靠在旁边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能感觉到，五十阶似乎是一个分水岭，压力比之前陡然增大了不少。
而且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杂念。
音音的笑容、倩儿的模样、家族的期望、修炼的瓶颈……
“不能停！”他猛地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摒弃杂念。
他知道，这踏星梯越是停留，压力就越大，杂念也会越多，必须尽快向上走！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迈步，朝着第五十一阶踏去。
而另一边，月儿看着大家都纷纷踏上了踏星梯。
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随即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鼓足勇气，走到踏星梯入口，抬起小小的脚丫，想要踏上第一阶。
可她实在太矮了，那石阶的高度几乎都盖过她了，踮着脚也够不着。
无奈之下，她只能双手抓住石阶边缘。
用力往上爬，费了好大的劲才趴在了第一阶上，然后手脚并用地往前挪。
观景台上，苏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这小家伙，还真是挺执着。”
云梦瑶见状，立马嘟起了小嘴，一脸吃醋的表情，伸手掐了掐苏寒的胳膊：
“哼！苏寒哥哥，你刚才都没笑别人，就笑她！”
“看来你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小姑娘啊！”
“真是冤枉啊！”苏寒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被掐的胳膊，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她这爬楼梯的样子太可爱了，单纯欣赏她的执着，看好她的天赋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是是是！”云梦瑶眯着眼睛看着他，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
“欣赏，看好，说得真好听！那你怎么不欣赏别人，不看好别人呢？”
“（?????）”苏寒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苦笑一声，不再解释。
他知道，女人吃起醋来，说再多都是白费，还不如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月儿，只见她趴在石阶上，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时不时会因为脚下打滑而摔一下，摔得屁股生疼，她就揉一揉屁股。
然后继续往前挪，脸上没有丝毫气馁，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坚定。
苏寒看着她那瘦弱却坚韧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这小姑娘，经历了灭族之痛，却依旧能保持如此纯粹的心境和坚定的意志，实属难得。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剑印突然出现在苏寒身旁。
剑印消散后，一道身着青色道袍、背负长剑的身影缓缓显现。
那人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剑，正是天剑峰峰主封剑。
“封剑峰主，你也有空来看考核？”苏寒笑着打招呼。
他与封剑虽然交集不多，但彼此也算熟悉。
当年他在宗门历练时，还曾得到过封剑的指点。
封剑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下方的踏星梯，最后落在苏寒身上，问道：
“苏长老，看了这么久，有没有看上什么好苗子？”
“嗯？”苏寒听到“苏长老”三个字，瞬间愣住了，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
“封剑峰主，你刚才叫我什么？苏长老？是在叫我吗？”
他记得自己明明拒绝了师尊封他为内门长老或者峰主的提议，怎么突然就成“长老”了？
封剑挑了挑眉，打趣道：
“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姓苏的能让我称之为长老吗？”
苏寒彻底懵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封剑：
“不是，我之前明明跟师尊说了，我对长老、峰主这些职位不感兴趣。”
“师尊也答应我了啊，怎么突然又封我为长老了？”
就在这时，韩长老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对着苏寒拱手道：
“恭喜啊！苏长老！刚刚宗主亲自传令，说你在天香城一战，连斩三位魔主，击退魔神分神，为中州立下大功，特封为飘渺仙宗荣誉长老！”
“荣誉长老？”苏寒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荣誉长老是什么意思？还要处理宗门事务吗？”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要是每天被各种宗门琐事缠身。
他哪儿还有时间修炼、陪佳人，更别说去魔界那茬了。
云梦瑶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苏寒的胳膊说道：
“嘿嘿嘿！苏寒哥哥！不对，现在应该叫苏长老啦！真是恭喜你呀！”
苏寒满脸黑线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就知道看热闹。
封剑见状，笑着解释道：
“苏长老放心，这荣誉长老只是个挂名，不用处理宗门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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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参加长老会议，就是个荣誉称号。”
“主要是为了彰显你对宗门、对中州的功绩，让你在宗门内更有话语权罢了。”
“原来是这样。”苏寒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那就好，我可没心思管那些杂事。”
他现在也是“大忙人”，哪有功夫应付宗门事务。
韩长老笑着补充道：
“是啊，苏长老。而且宗主还说了，以后你在宗门内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区域。”
“包括藏经阁顶层、秘境入口等，所有资源都可以优先领用，算是宗门对你的一点补偿。”
“还有这待遇？”苏寒眼睛一亮，这荣誉长老好像还挺不错的。
藏经阁顶层可是有不少失传的功法秘术，虽然他不需要。
秘境入口也都是平时不对普通弟子开放的。
有了这个身份，以后找资源、学功法可就方便多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苏寒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荣誉长老的称号。
封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应得的。天香城一战，你以大乘初期修为，连斩三位半步飞升期魔主。”
“又击败飞升期魔神分神，这份功绩，足以让你拥有这份荣誉。”
他顿了顿，再次将目光投向下方的踏星梯：
“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看看这些弟子的表现吧。”
“刚才我上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叫段惊鸿的小子，已经快到六十阶了。”
“极品风灵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百阶的问心路障。”
苏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段惊鸿正咬着牙，艰难的朝着第六十阶攀登。
脚步虽然缓慢，但还算稳定。
而月儿，也已经爬到了第二十阶。
虽然依旧是手脚并用地挪，时不时会摔一下。
但进度倒是不算慢，而且她的眼神始终清澈坚定，没有丝毫杂念滋生的迹象。
……
踏星梯上的光影随着日头攀升愈发炽盛。
石阶上的符文流转得也愈发急促，像是在催促着攀登者的脚步。
又像是在考验着他们摇摇欲坠的心神。
段惊鸿的身影在第九十九阶停了足足半柱香。
他浑身的衣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几分狼狈。
原本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拉到极致的风箱，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咬得发紫。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石阶上，瞬间被蒸腾成一缕白雾。
“呼……呼……”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从第五十阶往后，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巨兽角力。
那股压在身上的力量越来越沉，几乎要将他的骨骼压碎。
更难熬的是脑海里的杂念，音音的笑容、倩儿软糯的呼唤、家族长老们期盼的眼神、还有幻境中妻女惨死的画面。
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缠绕着他的心神。
“不能停……我要过百阶……我要进内门……”
他咬着牙，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打气。
极品风灵根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里退缩。
更不允许他输给那些天赋远不如自己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仅剩的灵力，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
随后抬起沉重如灌铅的腿，朝着第一百阶，缓缓迈了过去。
“嗡——！”
脚刚踏上第一百阶的瞬间，整座踏星梯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
段惊鸿脚下的石阶骤然化作一面光滑如镜的镜面。
镜面反射出的不是他此刻狼狈的模样，而是三年前那片云雾缭绕的悬崖。
熟悉的场景瞬间将他拽入回忆的漩涡，耳边甚至能听到当年崖边呼啸的风声。
还有……音音惊慌失措的呼喊。
“惊鸿！救我！”
镜面上，身着粗布麻衣的音音正站在悬崖边。
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脸上满是恐惧。
而他自己，就站在不远处，伸出手想要去拉。
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音音！抓住我！”
段惊鸿嘶吼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镜面扑去。
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虚无。
就在这时，镜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和音音之间。
那身影穿着段家族长才能穿的蟒纹锦袍，背影熟悉得让他心头一窒。
“父亲？！”段惊鸿瞳孔骤缩，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怎么会在这里？
当年音音坠崖，他明明记得父亲正在闭关冲击合体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镜中的段家族长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得像万年寒冰。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段惊鸿，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
“惊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音音的存在，只会影响你修炼，影响段家的未来。”
“父亲，你……你在说什么？”段惊鸿浑身颤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
“她是音音啊！是我喜欢的人！你怎么能……”
“喜欢？”段家族长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在家族荣耀面前，儿女情长一文不值。”
“你是段家未来的继承人，必须斩断所有牵绊，专心修炼。”
“她的死，是命中注定，也是为了段家，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段惊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地摇头。
“你胡说！是你！是你推她下去的！对不对？！”
他终于明白，当年音音坠崖根本不是意外！
那些所谓的“失足”“巧合”，全都是父亲精心策划的骗局！
为了让他专心修炼，为了段家的所谓荣耀，父亲竟然亲手害死了他心爱的人！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双目赤红，周身灵力不受控制的疯狂乱窜。
黑色的戾气从他体内蒸腾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为什么？！！”
他嘶吼着，朝着镜中的父亲扑去，却被镜面弹了回来，重重摔在石阶上。
“噗……”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镜面。
观景台上，苏寒看着踏星梯上浑身颤抖、气息紊乱的段惊鸿，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没能过了这关。”
云梦瑶依偎在他怀里，踮着脚尖往下看，脸上带着几分惋惜：
“他都已经走到一百阶了，好可惜啊。”
“不过他父亲也太过分了吧，竟然为了家族荣耀害死自己儿子喜欢的人。”
“大家族嘛，总是这样，利益为先。”苏寒淡淡道。
“亲情、爱情，在他们眼里，都比不上家族的兴衰荣辱。”
“段惊鸿这道心，终究还是被执念困住了。”
他能感觉到，段惊鸿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暴走，若是再继续留在一百阶，恐怕会伤及神魂。
这一百阶，终究是他的终点了。
就在这时，云梦瑶突然想起了什么。
伸手戳了戳苏寒的胸口，语气带着几分不依不饶：
“对了苏寒哥哥，刚才说到生孩子的事情，你还没给我一个准话呢！你总不能一直回避吧？”
苏寒闻言，头瞬间大了一圈，连忙转移话题：
“哎呀，你看那小丫头，都快爬到八十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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