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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临安·国子监里的异客
    大盛国子监,集贤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高台上,夫子清朗的嗓音悠然响起。

    下方一群儒生围坐,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但也不是每位儒生都对夫子讲述的内容感兴趣。

    许安,国子监的一名新晋学员,在下方坐席中正昏昏欲睡。

    “好了,今日的业课已结束,诸生各自回去温习一遍今日内容,‘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各位学子抱着书本四散离去,许安也慢悠悠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作为乾州道下辖的久安府学政举荐上来的一名贡生,许安在这全国天骄学子云集的国子监中属实平平无奇。

    唯独那双丹凤眼眸,濯濯有神,清亮透彻,看起来倒比其他贡生更精神,气质更澄明。

    身边的同窗们边走边对夫子今日的课业内容高谈阔论,许安却觉得聒噪异常。

    便独自退入了角落里,静静看着众学子们的“表演”。

    “生者为过客”

    “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

    “同悲万古尘”

    许安口中一句句默念着,那是他半月前刚刚读到的一首诗。

    几天前,他也如这集贤院的诸多学子一般......

    每次课业都认真听学,课业之后积极与同窗探讨攀谈,抓紧一切时间结交朋友、搭建人脉。

    而如今......

    这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变得再无意义。

    ………

    回到半月前的那天,日暮时分。

    许安躺在国子监为其安排的客栈房中,睁大着双眸,呆愣愣地看着屋顶。

    他想到了今日的课业,想到了那些高谈阔论的同窗,想到了掉书袋的夫子又叮嘱他们勤勉用功,成为有用之才。

    思绪飘飞间,许安的精神却仿佛飘到了临安河的上空。

    仿佛看到了挤满河畔的船舫,船舫里的身姿曼妙的佳人;

    仿佛闻到了那到处飘香的桂花酿,陷入了迷醉之中。

    “不可不可”

    许安摇了摇头,收拢了思绪,淡淡自嘲道:

    “身为天子门生,竟然成天想的都是温柔乡销魂窟...胭脂俗粉而已,怎堪与我的宏图胸襟相衬?”

    由于国子监学舍已满,暂未腾出空来。

    因此许安这批新晋的贡生们,便被安排在了相距国子监不算远的渡口旁的客栈中暂住。

    平日里,许安这些贡生们便乘坐渡船往来客栈与国子监。

    一路上倒也惬意,可以欣赏沿路的风景。

    临安城作为大盛王朝的首都,可谓是建在山水之间的城池。

    临安周边九条河流,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于临安地界碰头,最终汇入上江。

    故自古便有“九水绕临安”之说法。

    临安城内,没有阡陌纵横的陆路交通,而是往来不绝的水道贯通了全城。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都可以通过水路通行。

    因此临安城内到处都能看到渡口和摆渡船的身影。

    在每日来往国子监的路途中,渡船总会经过一片华丽的船舫。

    船舫上婉婉站立着一群莺莺燕燕们,花红柳绿、顾盼娇羞。

    这些佳人们打探到每天都会有风华学子途经,所以每当许安他们乘坐的渡船路过时,都会有佳人乘坐舢板船款款而来,深情呼唤着儿郎们到温柔乡里共枕长眠。

    每每有同窗禁不住诱惑,下了渡船走入了一片娇羞的攒绕后,都会引来渡船上那些囊中羞涩的学子们的称羡和嫉妒。

    很不幸,许安就是这些囊中羞涩的学子之一。

    他一度幻想过那事儿能带来如何的欢乐;也曾邪恶地想过,自己是否能用满腔的学识向那些骄人儿们打一张长长的欠条。

    但回想起船舫下层阴暗处,站立着不少凶神恶煞的打手仆从之后,便挣扎地放弃了“赊账”的想法。

    “百无一用是书生!好烦啊!”

    许安奋力地一蹬双腿,想抒发内心的不忿,谁知就听到“哐当”一声。

    一道清脆的花瓶碎裂声响起,惊得他连忙起身,往床尾下方打望。

    只见一个碎裂的花瓶,正四分五裂无辜地躺在地上。

    许安上眼皮一翻,心中懊恼不已,这是客房内摆放的花瓶。

    当时住店时接待的店小二还得意洋洋地向他介绍,这是前朝的花瓶,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

    “恐怕价值不菲!”许安心中大震。

    “完了!小生可赔不起!”

    许安满脸懊恼,责怪着自己每天就是思虑下流之事,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如今好了,闯下祸事了!

    许安连忙下床,在一旁翻箱倒柜。

    使劲寻摸了一通后,摸出了仅余的几粒散碎银子后,陷入了苦笑。

    “就这点银子,只够去西街门口买俩烧饼。”

    许安知道自己穷,但没想到穷得如此彻底。

    他犹记得自己来京前父老乡亲凑足了一锭纹银给自己用作路费。

    一路上各种开销,到了临安还要宴请前辈同乡,各种应酬下来,自己就只剩下了这点散碎银两。

    虽然进了国子监,成为了监生,在校舍吃穿用度生活、学杂一应费用全免,每月还可以领取固定钱粮补贴。

    但临安作为大盛王都,万邦来朝,大街小巷商贾云集,人潮涌动,其繁华程度若称天下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这样的地方物价是不低的。

    国子监每月发的那点补贴,初看很多,但实际用起来还不够塞牙缝的。

    光上月,许安常年穿的儒袍被勾破了个洞,去附近街坊找做针线的缝补,就花了他二钱碎银,即便有国子监发的补贴也让他入不敷出。

    许安一时间心里有些难受,惶惶而不可终日。

    忐忑不安地想象着店家发现他弄碎了前朝花瓶后,面目狰狞地向其讨要赔偿的种种场面。

    “这是什么?”

    就在许安各种懊悔、难过的当口,他却瞥到了花瓶的碎片中,有一物明显与周围满地的碎瓷片不相宜。

    “咦?”许安俯身拾起来。

    是一个小巧古朴的卷轴。

    羊皮质感的纸张包裹着沧桑的木质轴干,相接处用蜡密封得严严实实,卷轴中间还有金属卡件固定。

    “看来,这卷轴应该还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