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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两难
    李治静静地看着跪地的郝处俊,良久,才缓缓摆了摆手,语气释然,亦有几分疲惫:

    “郝相起来吧。

    朕知道你是为了大唐社稷着想,并非有意顶撞。

    朕……朕也明白你的顾虑并非无的放矢。

    禅让之事,朕不会再提了。

    至于立储之事,关系重大,朕自会仔细考量,择日再与诸臣商议。”

    郝处俊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再次躬身行礼,

    “陛下英明!臣谢陛下三思!

    陛下能以社稷为重,放弃禅让之念,

    实乃大唐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李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郝处俊又行了一礼,才缓缓退出御书房。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李治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御书房内的对话,很快便传到了武媚娘的耳中。

    武媚娘她端坐于软榻之上,神色平静,听着王延年的禀报,眸中却无半分波澜。

    郝处俊的话,句句都说到了要害之处。

    他既点明了“辅佐”与“禅让”的本质区别,

    给了武媚娘一个台阶下,

    让她不必背负“觊觎皇位”的骂名,

    同时也暗指武媚娘若接受禅让,便是“有非分之想”,

    是意图篡夺李氏江山的逆臣。

    这一番话,无疑将武媚娘架在了一个:

    “要么守本分掌事,要么成篡权逆臣”的两难境地。

    武媚娘此时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当皇帝的欲望。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那把冰冷的龙椅,

    而是处理政务的权势,是能够在朝堂之上拥有话语权,

    不被那些守旧朝臣掣肘、架空,

    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治理天下,让大唐更加繁荣昌盛。

    夜幕渐深,寝宫之内灯火通明。

    李治靠在铺着软垫的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眉宇间满是疲惫。

    武媚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缓步走到榻边,将汤碗递到他手中,声音温柔:

    “陛下今日在御书房议事,定是累着了。

    这碗参汤是臣妾亲手盯着熬的,陛下快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李治接过汤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武媚娘,眼神中带着几分愧疚。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媚娘,今日郝相在御书房把话说得极重,

    句句都提祖制、提天下,提李氏的基业,朕……朕听着心里也发沉。

    先前跟你说的禅让之事,怕是不能如约顺遂推进了。”

    说罢,他抬眼瞧了瞧武媚娘的神色,生怕她动怒。

    毕竟禅让之事是他先提起的,如今却因为大臣的反对而改变主意,

    于情于理,都显得他有些失信。

    武媚娘却没有丝毫不满,

    她在榻边坐下,轻轻握住李治的手,语气平静:

    “陛下不必愧疚。

    郝相所言极是,禅让之事本就不妥,臣妾从未有过觊觎皇位之心。

    如今臣妾只愿辅佐陛下,为陛下分忧解难,处理好朝中政务。

    若陛下将来立了新太子,臣妾也会尽心尽力辅佐新太子,

    教导他如何治理天下,守护大唐社稷,绝无半分私心。

    既然郝相已将其中利害分析得如此透彻,

    还请陛下打消禅让的念头,

    以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安心调养身体。”

    李治看着武媚娘眼中的真诚,心中的愧疚更甚。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中满是感慨:

    “媚娘,对不起,是朕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到祖制和朝野的反应,险些酿成大错。”

    “陛下言重了。”

    武媚娘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却不失大气,

    “臣妾身为天后,本就该与陛下同甘共苦,为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

    只要陛下身体安康,大唐国泰民安,

    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寝殿内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响。

    李治靠在软榻上,疲惫地闭上眼,心中却安定了许多。

    武媚娘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眼神复杂。

    李弘五七刚过,李治便按照武媚娘说的,将立储之事主动提上日程。

    六月初五,

    内侍手捧烫金册立文书缓步出列,清朗嗓音穿透殿内寂静,传遍四方:

    “昔日孝敬皇帝李弘,

    仁厚谦谨,惠泽万民,奈何天妒英才,不幸早逝,

    致使国本无依,朝野忧心。

    雍王李贤,素有贤名,敏而好学,躬行仁孝,

    且通晓治道,可承大统、安社稷。

    今奉陛下旨意,册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布告天下,大赦天下!”

    言毕,内侍手捧明黄册宝,稳步走向阶下的雍王李贤。

    李贤身着亲王蟒袍,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面含恭谨却不失沉稳。

    他上前一步,跪地接册,动作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鎏金光晕,宛若天降祥瑞。

    满朝文武见状,皆躬身行礼,

    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雄浑震耳,引得殿外铜铃轻响,

    连檐角的瑞兽雕塑,都似被这股蓬勃气脉感染,染上了几分鲜活生气。

    郝处俊上前一步,拱手对李治道:

    “太子殿下天资卓绝,又勤勉好学,

    此乃大唐之幸、万民之福,

    实乃社稷之安啊!”

    李治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李贤身上,满是欣慰:

    “朕亦盼他能承继先祖遗志,护佑大唐江山。”

    自册立之后,李贤果不负众望。

    每日清晨,他便准时入东宫处理政务,案头奏章从不积压;

    午后则前往崇文馆,与学士们探讨经史子集,纵论古今治世之道。

    他引经据典时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处理奏章时洞若观火、切中要害,

    连李治都数次对左右赞叹:

    “吾儿行事稳妥、思虑周全,朕可无忧矣!”

    时光荏苒,暑气渐消,转瞬便至八月十九。

    这日天未破晓,偃师恭陵外已戒备森严,

    手持戈矛的禁军将士排列得严丝合缝,

    铠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冽寒光,空气中弥漫着肃穆哀伤。

    李治不顾太医“龙体为重”的劝阻,

    执意亲自扶着辇车前往恭陵,要送李弘最后一程。

    辰时过半,李弘的灵柩由六十四人抬着,

    自长安方向缓缓驶来,灵柩上覆盖着象征帝尊的明黄龙纹锦缎,

    沿途百姓皆披麻戴孝,手持香烛跪拜于道旁,

    哭声此起彼伏,哀婉动人,连风吹过松柏,都似带着呜咽之音。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