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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风口下,她选择一个角落坐下
    米悦没想到——

    第二天,她还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成了故事里的人。

    就像中午的阳光,确实有点猛。

    午饭时间,米悦和唐思雨到南大食堂就餐。

    “今天的冬瓜排骨汤我打死都要喝到,排错窗口我会哭的。”

    唐思雨一边搓手,一边说。

    米悦没说话,只是拉了拉口罩,站在她后面。

    “你要不先去占位子?”唐思雨偏头看她,“我排队快,咱不至于一起饿着。”

    米悦摇头。她说:“一起。”

    就这一句,也足够她语气发涩。

    她们前面还有三四个人,正闲着,刷手机。

    然后,不知道谁“嗷”了一声,像捅破了什么窗户纸:

    “黑刻那个新图太炸了!就今天上午更的,操场那张,你看那个侧脸!”

    “你说他是不是就是我们学校的?这氛围也太像了吧。”

    “你别说,这姑娘真有点像美院那个米悦诶……”

    “对了对了,跟昨天在美院课堂上又被画的简单是翻版。”

    那几个人忽然往后瞟了一眼,目光在米悦脸上滑过,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但她感觉到了。像有人拿摄像头,对着她慢慢拉近焦。

    唐思雨瞬间把她往自己身后挡了一下:“看什么看?排你的队!”

    语气没大,却极稳。那几人咕哝几句低头走了。

    她们拿到餐后,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旁边一桌男生起哄:

    “快看快看,她们刚刚坐哪来着?”

    “我刚偷拍了一张……等会儿发论坛,标题我都想好了:《黑刻女主今日现身南大食堂》。”

    米悦没动。筷子握在手里,半天夹不起一片豆腐皮。

    唐思雨咬了咬牙:“我去收拾他们。”

    米悦轻声说:“别。没用的。”

    她还是没抬头。只是继续夹那块豆腐皮,结果夹了三次,还是掉回碗里。

    她笑了一下。

    不是好笑,是心里崩了一点点。

    “你要不先去后门吃?”唐思雨试图拉她站起来,“我陪你。咱不在这受这个气。”

    她摇头。

    “我不饿了。”

    她说的时候,声音太轻,像风吹过水面。

    却把所有热气腾腾的喧嚣都冲成了凉。

    她站起身,动作很稳,眼神很平。

    可她的手——唐思雨清楚地看见——是在抖的。

    她没回头。

    只是把筷子轻轻放下,转身走了。

    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动她衣角的一瞬,整个食堂静了半秒。

    她像是一张被从画框中拿走的纸,轻而无声。

    而她的背影,才是那张图里,最真实的主角。

    ——

    她一个人绕出人群,走回美术学院。

    不是去教室,不是去画室。

    她走的是侧门,那条连宿管阿姨都懒得扫的旧楼道。

    她穿过废弃的石板走廊,推开一个后门。

    后庭的小平台,就藏在那扇门之后。

    那里没有人。也从没几个人来。

    只有几只破旧的画架靠在墙角,被风吹得咯吱作响。

    她坐下,靠着铁栏杆,背后的风吹乱她的发。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摊开。

    纸折得整整齐齐,像她过去所有情绪那样——被她叠好,藏好。

    可现在,她打开了。

    那是一张画稿。是周墨的画稿,是她军训速写剧中的一张。

    她收起来的。

    可她一眼就看得出来,那肩线的光、鬓发的卷、裙摆翻起的角度,全都不是随手画的。

    那是一个人反复想象、反复练习、反复记住之后,才落下的笔。

    她盯着那张画,看了很久。

    风吹过她身边的纸角,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像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她没有躲避。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终于,从“画中人”变成了一个看画的人。

    而她看出来了——

    那不是画给别人看的画。

    那是他,为了自己,画下的她。

    她忽然低声说了句,像是对空气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不是画给观众的。是画给自己看的。”

    ——

    风从旧墙那头拐过来,吹得几只靠墙的画架咯吱作响,像是在提醒谁——这儿,还有人。

    唐思雨站在十米开外的那道后门边,没进去。

    她没有叫米悦。只是悄悄站着,远远看。

    米悦坐在平台一角,抱着画,像是整个世界只剩那一张纸。

    她头微微低着,风吹得她的发丝贴在脸侧,她却一动不动。

    唐思雨心里一软。

    她其实是跟了一路的。

    从食堂开始就看出来了——那种“我没事”的语气,往往是最接近崩溃的时候。

    “她不是冷。”她对陈若琳说过,“她只是从不求安慰。”

    所以她跟着她,一路小心地走到美术楼,看到她走那条偏门,她就明白,她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知道,今天的米悦,不是能随便打扰的米悦。

    所以她不动。她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看。

    看她坐在那里,风吹起画角,她一下一下地按住。

    像是在捂住什么,也像是在不肯放手。

    她忽然想起大一的时候,有一次放学下雨,米悦宁愿自己淋着,也不肯接别人递过来的伞。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心硬得像石头,却藏着柔得过分的心。

    现在她明白了。

    米悦不是没动心。是太动心了,才不敢让人看见。

    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她的背影。

    没有发朋友圈。也没有存进相册。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删了。

    因为她知道,有些瞬间,只属于那一刻。

    她只是想,替她记住。

    她站了十分钟,直到电话响起,是陈若琳催她回会议室,她才转身。

    走出后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道背影——

    那么静。

    那么倔。

    像一幅“未署名的画”,明明知道是谁画的,却永远等不到落款。

    她轻轻说了句,像是对风讲的:

    “你看她都快碎了。可她还是不肯喊人。”

    然后她走了。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

    如果那个人再不说出真相,她就会亲自把那张画,摔到他面前。

    因为她的朋友,不能一直站在风口——一个人守着秘密。

    ——

    米悦把画压回折角,原本打算收进包里。

    可就在翻包的时候,她的素描本不小心掉了出来。

    那本她一直没画完的人物结构练习集,封面还是新的,边角却被她反复翻得有些软了。

    她怔了一下,没去捡画稿,而是翻开那本素描本。

    翻着翻着,她忽然停住。

    停在那一页空白的人设页前。画格留好了,结构线打了一半,但一直没落笔。

    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从笔袋里抽出那支0.3线笔。

    她没有犹豫。

    她画了一个男生——

    黑发,微卷,背着双肩包,走路微驼,手里夹着一本厚厚的AI建模教材。

    他没转身,她也没画脸。

    她只画他在走——往她来的方向走。

    她画得很慢,像是每一笔都在回忆。

    像是每一笔都在对心里那个问题说:“我已经知道了。”

    画完后,她没签名,也没加日期。

    她只是轻声说了句:

    “这次……我也画你一次。”

    然后,她合上本子,眼角的风正好吹来,带起几缕碎发。

    她没伸手挡。

    她让风吹着,就像她终于不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