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歇区后，是校广播台的学生采访台。

    主持人是校学生会的新人记者，带着一张还没完全“官腔化”的脸，一看到米悦和周墨靠近，眼睛都亮了。

    “啊啊啊是你们——不好意思打扰，我可以请你们做一个‘展览反应’的快问快答吗？”

    米悦正想拒绝，结果周墨点了头。

    “可以。”

    主持人看向她：“请问，今天你最喜欢的展品是哪一件？”

    米悦：“……我自己那件。”

    主持人一愣，笑：“真实！”

    她又转头看向周墨：“你呢？”

    周墨：“……她自己那件。”

    顿了一秒，他又加了句：“也是我最常看的一幅。”

    主持人眨巴着眼，差点把问题卡掉：“……你们是不是，呃，认识很久了？”

    “认识，”米悦说，“但不算很久。”

    周墨却突然补了一句：“但我记得她很久了。”

    这句一出，主持人直接捂脸：“磕疯了！我先下播了谢谢两位！你们继续，继续恋爱！”

    她转身就跑，留下两人站在小圆桌前，对视一眼。

    米悦盯着桌子上的空茶杯，低声说：“你刚刚那句话，不怕她真发出去？”

    “她要是发出去，”他回答，“那就让更多人知道我记了你很久。”

    她没接话。

    但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砰、砰。

    像是两次心跳，也像是两次回答。

    他抬眼看她。

    她没笑。

    但她没否认。

    ——

    离开展区前，他们一起站在奖状打印点前，排队领取纪念文件。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两人的编号，说：“你们刚好前后。”

    米悦：“……嗯。”

    工作人员一边打印一边八卦：“你们是不是情侣？刚好一个最具风格，一个情绪奖，还都匿名画了彼此。”

    周墨没说话，只是嘴角动了一下。

    米悦轻轻说：“不是。”

    工作人员“哦”了一声，正要说“那我看错了”，结果听到周墨慢悠悠补了一句：

    “还不是。”

    不是，是时间未到。

    不是，是她还没答应。

    不是，是他还没开口。

    可已经……快了。

    ———

    从展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是有人在点名，一格一格唤醒夜色的轮廓。

    小道铺着浅金色的银杏叶，风一吹，叶子旋转着飞起，像是落入人间的碎光。

    他们并肩走在教学楼与教学楼之间。

    没有人说话。

    只有风，穿过两个人之间的小小空隙，像是世界也在轻声叹气。

    周墨低头，看见她的指尖——微微缩了一下。

    不是刻意的动作。

    是那种，冷到骨头里，却又倔强得不愿抱紧自己的动作。

    他停了一秒。

    什么也没问。

    只是从背包里，慢慢抽出一条灰蓝色的围巾。

    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不该打破的沉默。

    “你穿的太薄了。”

    他走近半步，把围巾递到她眼前。

    风正好吹过来，扬起她几缕发丝。

    米悦抬头，看见他手里的围巾，眼神里掠过一丝讶异。

    “你什么时候带的？”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被风打湿的温柔。

    “今天早上看天气预报，说会降温。”

    他说得自然，像是在回答一句无关紧要的天气问题。

    可他没说——

    他早就觉得，她今天，可能会冷。

    而且只要她冷了，他就必须在她身边。

    不需要她开口。

    不需要她示弱。

    只要——他在。

    ——

    她接过围巾。

    灰蓝色的绒线碰到指尖那一瞬，温度透过指腹，一点点渗进心脏最深的地方。

    她低头系着，动作慢得像在缝补什么碎掉的情绪。

    周墨站在她面前，什么也没说。

    只是看着她。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终于学会等待的人。

    不是冲过去，不是画下来，不是控制命运。

    只是站在原地。

    等她，自己走过来。

    ——

    米悦把围巾围好，微微低着头，耳尖染上了淡淡的粉。

    她轻声说：“谢谢。”

    周墨眨了眨眼，嘴角弯起一点弧度。

    “你可以不谢。”

    他想说：“因为我想做的，不是帮你挡风。”

    “是想陪你一起，被风吹。”

    ——

    风更大了些。

    她侧脸藏进围巾里，睫毛在昏黄的路灯下轻轻颤动，像是被光包围着的一片羽毛。

    周墨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可他把这个瞬间——

    深深记在了心上。

    也在心底暗暗发誓：

    回到宿舍，要把这一刻，画进自己的草图第一页。

    因为这不是他画她。

    是她自己，走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而那地方，从此只为她发光。

    ———

    米悦推开门，宿舍的灯暖暖的。

    高希希和唐思雨正围着床铺嗑匿名墙上的糖，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陈若琳坐在窗边，戴着耳机打字，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直到——

    米悦踏进来。

    挂着一条陌生的、灰蓝色的围巾。

    全宿舍的空气，像被瞬间抽了一口。

    高希希：“？？？”

    唐思雨：“！！！！！”

    高希希第一个冲过来，嘴巴张成了o型：“这是什么？！是谁的？！天降学弟周？！”

    唐思雨抱着枕头哇哇大叫：“卧槽你快说！！！”

    米悦面无表情摘围巾，挂到椅背上，轻描淡写：“……借的。”

    高希希：“借？！！你跟我借一个我试试看！！”

    唐思雨捶地：“围巾借了就是锁了！懂不懂？！”

    —

    陈若琳终于抬头。

    摘下一边耳机，声音慢悠悠的：

    “如果只是普通借，怎么连发梢都有味道？”

    米悦动作一滞。

    “高希希，去闻。”唐思雨激动。

    高希希凑过去，猛吸一口。

    然后捂脸后退三步：“卧槽……真的有，真的有！！！”

    唐思雨哭着拍床：“这味道绝了！是那种木质、皂香、少年感！不是超市买的，是私人味道！！”

    米悦假装拿书挡住脸，低头整理资料。

    ——

    陈若琳没跟着起哄，只是敲了敲桌面。

    “听说，”她语气平静，“今天图书馆边上，有人拍到某个人，和黑刻女主笑得一模一样。”

    “又听说，”她慢条斯理继续，“有人匿名墙爆料说，黑刻画风突然变甜，是因为画了现实里的灵感源。”

    “再听说，”她顿了顿，目光微挑，“那个灵感源……好像和某个带围巾回来的人很像。”

    宿舍安静了三秒。

    然后——

    高希希尖叫着抱头滚地：“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唐思雨哭着用枕头捂脸：“这他妈不是小说！！是真事！！！啊啊啊啊啊啊！！！”

    ——

    米悦低头，手指轻轻捏着围巾的一角。

    心跳，有点快。

    可她没出声。

    也没解释。

    因为她知道——

    解释，只会让那些藏起来的情绪，越藏越明显。

    而现在——

    她想偷偷留住这份，被风，被围巾，被他包围的小秘密。

    不吵，不闹。

    只是心底——悄悄地甜了一下。

    ——

    晚上回到宿舍，周墨打开微博。

    看了一眼评论区——

    【黑刻这是恋爱了吧？！】

    【女主笑得像认了个命，也像认了个他。】

    【她好像不是在对全世界笑，而是对某一个在她旁边的人。】

    周墨没评论，只是看着那张图。

    然后打开私信。

    他犹豫了一下，给“Y”的对话框发了一句——

    【你今天在笑。】

    她没有立刻回。

    但十分钟后，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是那条他送的灰蓝围巾，挂在宿舍椅背上，窗外夜景倒映在玻璃上。

    那是一个不写字的回答。

    但那是一种回答。

    他看了很久，然后在画本最后一页写下：

    “今天她在笑。”

    然后他合上画本，抬头，窗外风吹动夜空，月亮慢慢浮了上来。

    天很安静。

    但他心里，已经是漫天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