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南大女生宿舍，落在木地板上一条细长的光。
门开了。
米悦推门走进来，动作轻得像怕吵醒谁。
她没说话，只低头换鞋。
“米悦？你现在才……回来？”
陈若琳抬眼，眸光淡淡，却像雷达一扫而过。
“嗯。”米悦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然后慢慢走出阳台。
“欸欸欸，思雨，你看看米悦今天走路的样子。”陈若琳盯着米悦的背影，小声地叫思雨，“怎么像在量步子？”
“啊？”唐思雨正啃薯片，听见这句，差点呛住。
陈若琳压低声音，“腿夹那么紧，连在宿舍都走得小心翼翼。”
“我刚才也看到了，有点奇怪。”高希希接上：“她平时走得像带风似的，今天像踩在棉花上，呵呵。”
“是啊，昨晚都不见人。”
三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气氛，陡然凝固三分。
米悦取了已经晾干的内衣服回来。
走到床前前坐下，像刚跑完一圈——
不是身体，是情绪。
“米悦。”陈若琳轻声开口，“你起来，走两步。”
“……干嘛？”米悦警觉回头。
“走走，我们要做一个临床观察。”
“我又不是白老鼠！”
“就走几步嘛，来，快点。”唐思雨像是医生，“这里光线好，看得清楚。”
米悦不情不愿站起来，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一步——
下一秒，左脚没跟上右脚的节奏。
整个宿舍笑成了一锅爆米花。
“哎哟我的天，她是脚痛还是心虚！”
“这是典型的‘邯郸学步’，忘了怎么走路！”
米悦脸瞬间烧红，捂着脸坐回椅子，“你们够了啊！”
“若琳。”唐思雨突然凑过去，“你上次是不是在说古武金大侠小龙女？”
“嗯？”陈若琳挑眉，“守宫砂？”
“对对对！那啥——验明正身？”
“你想干嘛？”米悦立刻警觉。
“看看你是不是失身了。”唐思雨鬼精灵地眨眼，“咱们验一个呗？”
“你敢碰我我跟你绝交！”
“来来来，”唐思雨作势翻她裙角，“为科学事业献身——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踏入了‘成人大门’。”
“滚滚滚滚滚！！！”
米悦拿起抱枕一通乱砸，砸得她们三个笑得满屋子飞。
她气呼呼钻回床里，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嘴上咬牙切齿：“我们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这句话一出，三秒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没说‘没有’，她说‘没做特别的事’！”
“我靠，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这糖我嗑死了，求你们赶紧官宣成吧！”
米悦整个人趴在床上，捂着脸不敢动。
可那只耳朵，早就出卖她。
她的声音在呼吸里飘着，像昨天夜里那场小雨：
“就……特别得让我还没想好怎么讲。”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的是“讲”——不是“解释”。
讲，是心甘情愿地说给人听。
解释，是被逼出来的防线。
而她，终于愿意讲了。
——
男生宿舍。
周墨一推门进来，屋里一片安静。
异常的那种。
马一鸣正在床上玩手游，黄刚靠着窗台刷手机，林杰东坐在书桌前，像是刚刚翻开一本小说新的一页。
三人默契得像剧本对过。
“你这身衣服——”马一鸣抬头打量，“昨天穿的吧？”
“……嗯。”
“你手机没电？”黄刚装模作样，“群里喊吃火锅你都不吭声，我差点报警你失踪。”
“……没看到。”
林杰东放下手里的笔，眼神平淡：“昨晚那场雨挺大的，你在哪片天等停的？”
周墨动作一顿。
“我……”
“别说你在工作室画画。”黄刚翻出备忘录，“一天一夜一上午。”
“……”
周墨低头换鞋，耳根却红得明显。
马一鸣在床上撑起身，拍拍黄刚的肩：“哥们，记录。”
黄刚立刻开始念：“情绪异常、眼神飘忽、嘴角含笑——结案：失身。”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墨一边笑骂，一边把背包丢上床，“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你说是什么？”林杰东问得平静，“是纯走心，还是——走肾？”
“……”
他没吭声。
只是笑了一下，像所有的心照不宣都在那弧度里落了底。
“周墨。”
黄刚走过去，搭住他肩膀，表情一本正经：“我们不关心你是不是黑刻。”
“我们只关心——你是不是该请顿火锅。”
马一鸣立刻把手机放下：“我们昨晚都没睡安，担心你被拐卖了。”
“还有我！”黄刚指着周墨的桌子，“我给你留了那瓶你爱喝的汽水，放了一夜。”
林杰东：“我昨天把你那盒颜料盖好了，怕你回来干了没法用。”
“你们……”周墨哑然失笑，“是想逼供还是想吃火锅？”
“都想。”三人齐声。
他叹口气，像是把昨晚那句“她愿意靠近我了”压进嗓子底。
可他没忍住。
还是说了出来：
“她……真的靠近我了。”
话音落下，一瞬间的沉默。
然后——
“操你终于开窍了！”
“我要点最贵的牛油锅底！”
“不喝醉不回宿舍！”
周墨捂着额头，被几个人拉着转圈。
可心里那个地方，是真的塌了点防。
他不是怕他们问。
他只是——怕自己说了之后，会忍不住红眼眶。
可现在他说了，他们听见了，他也没什么好藏的了。
他是真的——终于走到了她身边。
——
晚上七点半，青鸢工作室。
屋内灯光暖黄，像晚风落在一页旧纸上，温柔得不动声色。
周墨坐在画桌前，手里是熟悉的调色笔。
他没画什么，只是轻轻一点点地晕染墨蓝——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想。
门口吱呀一声。
他没抬头，就知道是谁。
“你来了？”他声音低哑，还带着一点鼻音。
米悦走了进来，穿着那件奶白的针织开衫，发尾还有点潮，是刚洗过头的样子。
“嗯，”她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道，“还你一顶‘失踪人口’的帽子。”
周墨偏头看她，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她眼里一点水光，轻轻晃动着。
她走过去，坐在他左边。
动作不快不慢，像回了个旧址，又像走进了他心里的灯光。
周墨侧头看她，唇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
她忽然笑了，眼尾轻挑：“你是不是，被火锅勒索了？”
周墨一愣，耳尖一红：“……你怎么知道？”
“宿舍群里截图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一下，“‘周六晚东城锅底，周墨请’，话题阅读量五千八。”
他笑着摇头，低声说：“你舍友们不简单。”
“你那三个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她顿了顿，凑过去一点，眼神意味深长，“他们说你嘴角含笑、情绪异常——脱单。”
“他们是瞎说。”
“哦？”她挑眉，“那我再问一次——你手机下午怎么关机的？我可打了好几遍。”
“……可能是……”周墨低头，“太乱了，没注意。”
“还是说，”她靠近一点，眼角带着一点调笑，“你太专心画我了，没空回我？”
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那你呢？”
米悦没答，只是歪着头，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肩膀：“你不是说……不画了吗？”
“嗯。”他没躲，眼神认真。
“可你那画笔动得挺欢。”
“因为我忍不住。”
周墨望着她，嗓音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什么。
“我是真的……太想你了。”
屋里安静了一瞬。
只有风，擦过窗缝，卷起桌边那页没画完的速写纸——
纸上是她的轮廓，眼睛还没落笔，嘴角却已带笑。
米悦看了一眼，笑意浅浅。
“那你猜，唐思雨查我什么？”
“查……查什么？”
“查‘守宫砂’还在不在？”
“守宫砂？”
“就是金大侠写的，小龙女臂上有一粒守宫砂，后来没了。”
周墨一怔，“你的呢？”
她脸一红，笑得羞涩：“不……不是被你擦掉了吗？”
他耳朵瞬间红透，“我……擦掉的？”
“就是……”
她羞得低下头，靠过来一点，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你……是不是不认了？”
他没抬头，只是在调画料的手顿了一秒，然后轻声：“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承认。”
米悦看着他，眼睛很亮，嘴角像藏了半勺糖。
她慢慢靠过去，额发扫过他的侧颈，像轻描淡写的吻：“那你记得待我轻一点儿。”
他耳根又红了，但没闪避，只是抬手帮她把一缕乱发别到耳后，低声：“你今天……真的很好看。”
“你也是，”她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梦，“你今天，不再只是个疯子画手。”
“那是什么？”
她看着桌上的画，淡淡一笑：“是我的人。”
两人肩靠着肩，不动声色地，把昨晚的秘密藏进彼此的呼吸里。
风吹过窗外的灯箱，光打在两人身上，像一幅从不署名、但永远被读懂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