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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木讷寡言的乡野丫头7
    现在是1976年7月下旬,公社喇叭天天喊着"战双抢、保丰收"的口号。

    全村老少扑在生产队挣工分,连七八岁的娃娃都要下田拾稻穗。

    破草帽挡不住毒日头,稻叶边缘像小锯子,老把式们都在手腕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可还是被划出一道道白痕。

    上头虽说允许"三边地",可家家户户养鸡不能超过五只,养猪得先完成"一户一猪"的派购任务。

    糖精纸都要对半撕开用,谁家要是飘出甜味儿,准被孩子扒墙根闻香。

    可叶霖渊家是个例外。

    他家能养十只芦花鸡和两头肥猪,全因他年年拿"特等劳模"。

    公社特批给他家多两个家禽指标。

    这年头自由买卖可是大忌。

    粮食、鸡蛋、猪肉都得先完成统购任务,剩下的才能拿到供销社去卖。

    就连去集市,也得揣着大队开的证明,卖多卖少都得按指标来。

    要是谁敢私下买卖,被逮着了就是"投机倒把"。

    轻的没收东西,重的还得挂牌子游街。

    去年老张家偷偷卖了两斤五花肉,被市管会逮着,连腌肉的缸都充了公。

    可人总要过日子不是?

    村里总有胆大的,天不亮就揣着鸡蛋摸黑去集上,跟人换点盐巴布头。

    也有托熟人牵线,在黑市上偷偷交易。

    叶霖渊他娘就是个中好手,常把攒下的鸡蛋藏在竹篮底下,趁赶集时跟供销社的老王换些针头线脑。

    如今多了秦楚这丫头,叶大娘倒不急着攒鸡蛋了。

    这天一大早,她就煮了鸡蛋,蒸了白面馒头,还熬了带着糖精渣的凉水,一股脑儿塞给儿子:"晌午跟秦楚一块吃。"

    叶大娘还特意往包袱里多垫了层蓖麻叶防馊。

    叶霖渊小麦色的脸腾地红了,闷头接过包袱,扛着锄头就往地里走。

    眼下正是最忙活的双抢时候。

    早稻刚割完没几天,全村老少爷们儿都扑在抢种晚稻上。

    立秋前要是种不完,这一季的收成就得泡汤。

    田埂上人来人往,挑秧的、插秧的,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

    秦楚正蹲在最边上的田埂拔秧苗,这是原主平日最爱待的地界儿。

    田埂边的苦楝树投下斑驳的阴影,虽说挡不住多少日头,总比晒着强。

    她身后是刚收割完的早稻田,稻茬子还泛着青,踩上去扎脚。

    前面是等着插秧的水田,水面被晒得发烫,蒸腾起一股子泥腥味。

    水田里的蚂蟥刚弓起身子,就被她指尖弹起的水珠打中七寸,翻着肚皮漂走了。

    手上的活计没停,秦楚想起早上那出,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王翠花这人是一点记性不长,一大早就躺在床上骂骂咧咧等着秦楚伺候她早饭。

    秦楚直接隔着门缝赏了记石子。

    使的是巧劲儿,石子飞出去连个响儿都没有,这会儿王翠花怕是还在炕上挺尸呢。

    秦楚拔秧的动作不快不慢,跟村里其他妇女没什么两样。

    可细看却能发现不少门道。

    她左手拢住秧苗根部,右手顺着泥水一捋,根须完整得像梳过似的,连带着的泥坨子个个鸡蛋大小。

    这活儿原主从小干到大,加上她现在的武功底子,干起来格外利索。

    不过,为了维持人设,她自然得悠着点。

    干活倒是难不倒她,就是这大太阳晒得人难受,幸好她有灵泉水,受不了了就喝上一口,瞬间满血复活。

    "听说东边几个公社的知青在闹?"

    田那头传来婆娘们的嘀咕。

    "可不!前儿个县里来人,说再发现按手印的联名信,统统扣工分..."妇女队长说着突然噤声,瞥了眼知青方向。

    知青那边又闹起来了。

    "你们知青点的秧苗怎么又不够数?"

    三十步开外,记分员老周皱着眉头数着筐里的秧苗。

    几个女知青涨红了脸,其中一个梳着短辫的姑娘急得直跺脚:"我们明明数够了的!"

    秦楚抬眼瞥了瞥,看见田埂那头几个村里姑娘正捂着嘴偷笑。

    这已经是这礼拜第三回了,知青们领的秧苗总是不够数。

    老周心里明镜似的——这些城里娃不知道,秧苗过夜会"抽条",村里姑娘往筐里撒把粗盐是祖传的计量法。

    但这事儿他也不好明着讲,只好和稀泥。

    公社大喇叭正放着《东方红》,歌声混着蛙鸣断断续续飘过来。

    日头毒得能晒脱一层皮,知了在苦楝树上叫得人心烦。

    "秦丫头!"妇女队长突然一嗓子。

    秦楚慢悠悠地抬起头,手上动作却没停。

    "哎。"

    就应了这么一声,声音又轻又细。

    妇女队长摇摇头走开了,这丫头干活是没得挑,就是太闷葫芦。

    就这么顶着毒日头干了小半天,眼瞅着日头爬到头顶心,总算到了晌午歇晌的时候。

    这具身体还是太废了。

    秦楚往晒谷场边上溜达,想找个阴凉地儿歇会儿。

    刚走到草垛子后头,突然听见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像是有人用掌心死死捂着嘴。

    秦楚拨开几根支棱的麦秸,正撞见叶霖渊跟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小伙子今天难得齐整,蓝布褂子洗得泛白,连指甲缝里都没藏着泥,就是鼓鼓囊囊的衣兜活像揣了俩地雷。

    见秦楚瞧过来,叶霖渊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个军用水壶。

    壶身上的"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都褪色了。

    这是他爹当兵时的老物件,据说当年跟着部队跨过鸭绿江。

    "给、给你的。"一米八几的个头生生缩成了虾米,被烈日晒得黝黑的脸上愣是透出点红来,"俺娘新熬的..."

    水壶看着旧,但胜在干净。

    秦楚伸手接过,拧开壶盖就闻到股甜丝丝的味儿。

    秦楚指尖一顿——居然是白糖水。

    这年头糖票比布票还紧俏,供销社一个月才给二两,他家这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秦楚有些诧异,她以为是白开水才这么爽快的接了过来。

    但接都接了,在扭捏就显得做作了。

    她低着头,喉头动了动,到底还是仰头灌下一大口:"谢谢叶大哥。"

    这声称呼像道雷劈在叶霖渊天灵盖上。

    只见他那张俊脸"腾"地红到了耳朵根,活像刚出锅的虾子。

    他同手同脚地摸出油纸包,里头两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鸡蛋壳上沾着新鲜的灶灰。

    "给!"话音没落人已经窜出三丈远,蓝布褂子在后头扑啦啦地飘,活像只被惊飞的笨鹌鹑。

    秦楚咬着馒头憋笑,米粒大的汗珠子顺着叶霖渊逃跑的路线砸在土路上。

    她摩挲着鸡蛋壳上的余温,心里那本账又添了新条目。

    对现在的人来说,白面馒头和鸡蛋可都是金贵东西。

    就这样吃白食,秦楚可过意不去。

    好在她已经想好怎么回报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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