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我们刚刚燃起的、劫后余生的微弱火苗上。

    夜枭和艾拉，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金属球体。

    他们的脸上，刚刚恢复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们以为，我们甩掉了敌人，抄了近路。

    实际上，我们是自投罗网。

    直接闯进了这个“神国”最核心的、守备最森严的……“王座”之前。

    【……聪明的小家伙。】

    “盖亚”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不再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而是，近在咫尺。

    就从我们面前那个巨大的金属球体中，散发出来。

    那声音，带着一丝赞许，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没错。】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身体’。】

    【一个融合了‘智-库’的超级生物大脑，和‘血肉瘟疫’无穷无尽的增殖能力的……完美的躯体。】

    【你们，很荣幸。】

    【成为了三百七十二年来，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见到我真身的‘祭品’。】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

    连接着金属球体和洞壁的那些粗大血肉管道，表面开始剧烈地蠕动。

    一个又一个肿瘤般的鼓包，在管道上迅速生成。

    然后，那些肿瘤裂开，从中“孵化”出了一只只形态更加诡异、更加致命的怪物。

    它们不像外面那些“杂兵”。

    它们每一只，都散发着堪比“使徒”级别的恐怖气息。

    有长着透明翅膀、如同螳螂般的“虚空掠夺者”。

    有体型巨大、浑身覆盖着骨质装甲的“深渊巨坦”。

    还有一些没有固定形态、如同流动的液态阴影般的“认知扭曲者”。

    它们是“盖亚”的禁卫军。

    是她最精锐的、守护王座的最后一道防线。

    它们从四面八方的管道上，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退路，已经被彻底封死。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

    夜枭扔掉了那把已经报废的“惩戒者”，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巨大战术斧。

    这是他最后的武器。

    他用仅剩的右臂，将巨斧横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决死冲锋的姿态。

    “艾拉。”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温柔。

    “怕吗？”

    “不怕。”

    艾拉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她手中的“风暴舞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如同两颗小型的太阳。

    “能和队长死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好。”

    夜枭笑了。

    那是在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只有，坦然和释怀。

    “林序。”

    他最后看向我。

    “你呢？”

    “我怕得要死。”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但我更怕，死得没有意义。”

    我举起了手中的“守护者之息”。

    它的能量，在刚才那一记怒吼之后，已经耗尽。

    现在，它只是一把沉重的、无法开火的废铁。

    但我依旧，将它对准了那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金属球体。

    “夜枭，艾拉。”

    我说。

    “我需要你们，再为我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不是三十秒。”

    “是十秒。”

    “十秒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立刻后退。”

    “退到……你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夜枭和艾拉，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我都已经没有武器了，还要时间做什么。

    但他们，没有问。

    因为他们，选择了相信。

    “好！”

    夜枭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了人类！”

    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挥舞着巨斧，向着离他最近的那只“深渊巨坦”，发起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冲锋！

    “为了队长！”

    艾拉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紧随其后。

    她像一只优雅而致命的蝴蝶，在怪物的缝隙中穿梭，两把粒子刃，带起一道道绚烂的光弧。

    战斗，瞬间爆发！

    而我，没有动。

    我站在原地，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守护者之息”上。

    【‘不屈’协议，冷却中。】

    【武器能源：0%】

    我无视了这些冰冷的提示。

    我在和枪身中，那股沉睡的意志，进行着沟通。

    ‘灰狼……’

    ‘我知道你还在。’

    ‘你看到了吗？我们已经到了。’

    ‘到了你用生命，为我们指引的，那个混蛋‘邪神’的核心。’

    ‘但是，我的子弹，打光了。’

    枪身，没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

    ‘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开一枪。’

    ‘我只需要你……’

    我的目光，变得无比疯狂。

    ‘把这把枪，所有的结构，所有的能量回路，所有的‘规则’……’

    ‘都逆转过来！’

    ‘我不要它发射。’

    ‘我要它……自爆！’

    ‘用你那‘守护’的意志，用‘不灭灵焰’最纯粹的力量，用这把枪本身……’

    ‘给我炸！’

    ‘给我，把它心脏的位置，给我炸出一个洞来！’

    嗡——！！！

    我手中的“守护者之息”，仿佛听懂了我的话。

    它发出了剧烈的、悲鸣般的震动。

    枪口处，那个已经熄灭的七彩能量核心，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光。

    【警告！检测到未知指令！】

    【正在强制逆转武器能量回路……】

    【警告！武器结构正在崩溃！】

    【自毁程序已激活！倒计时：10，9，8……】

    成了！

    我看着手环上的倒计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去他妈的怪物！

    去他妈的邪神！

    老子今天，就要用一个守护者的遗物，来给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神”，做一次心脏搭桥手术！

    而就在这时。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我转过头。

    看到夜枭的身体，被一只“虚空掠夺者”如同镰刀般的前肢，从背后，狠狠地贯穿。

    他的冲锋，停了下来。

    “队……长……”

    艾拉的惊呼声，带着哭腔。

    夜枭缓缓地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利刃。

    他笑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向我。

    他的口型，在对我说。

    “快……”

    然后，他的身体，连同他身上那套“壁垒”装甲，猛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他引爆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轰——！！！！

    金色的殉道之光，将那只“虚-空-掠-夺-者”，连同周围的几只怪物，一同吞噬。

    而我手中的倒计时，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1……】

    【再见了，各位。】

    我将手中的，那颗已经变成小型太阳的“守护者之息”，用尽我此生最大的力气。

    向着那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金属球体。

    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