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闭啦！倒闭啦！老板快要活不下去啦！”

    “全场清仓都十块，十块钱你买不了吃亏，十块钱你买不了上当……”

    聒噪的喇叭挂在门口，疯狂叫嚣，从街头传到街尾。

    李小凡手里拎着刚买的杂粮饼，走进这家十元店。

    这是她的十元店。

    毕业即失业，爸妈将她叫回小镇，把这家开了近二十年的小店扔给她，两人就潇洒地去旅游了。

    也对，与其在大城市的出租屋躺着，不如回到自家小店里躺着。

    当然，这家店从最初的一元店，变成后来的二元店，再后来是五元店。

    现是成了十元店。

    这间不足50平的小店里，搜罗了几乎所有义乌进价十块钱以内的小商品。

    “哎！”

    李小凡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破沙发上，狠狠咬了一口加肠加蛋加辣条加油条加香菜的杂粮饼。

    刚才买杂粮饼时候花了十块钱，到现在这心还在滴血。

    这会已经傍晚，一整天一个顾客都没有，门口喇叭都快喊冒了烟。

    “小凡，晚饭就吃一个饼？”

    李小凡抬头，看到隔壁箱包店的刘翠玉走了进来。

    一看那哭丧的脸，李小凡断定是个难姐难妹。

    “都没生意，就这一个杂粮饼的钱，都得倒贴。”说着，李小凡又狠狠咬一口。

    “是啊，都说是大环境不好闹的，可是这网上、这新闻里天天说大环境，大环境到底在哪儿啊，看不到也摸不着的，怎么就把咱们镇给搞萧条了。”

    “不说远的，就是前几年，这街上的人，就跟蚂蚁搬家似的，我一天能卖五六十个包，一个包挣十块钱，一天就挣五六百。”

    “往事只能回味啊——”说着说着，刘翠玉哼起小调。

    “翠姐，你还打算开下去？”

    李小凡心里好奇，她这小店不挣钱也能撑一撑，房子是自家，没有房租。

    可刘翠玉是租的店面，每天实打实要往外给房东付真金白银。

    一个月两个月还能挺一挺。

    这大环境都影响两三年了。

    从街头到街尾总共也没剩下超过十家店，其中有六七家都在清仓狂甩，准备提桶跑路。

    “我这不是就来跟你说说嘛！心里难受啊！不干了，今天29号，再过三天就2025年了，交不起房租了！”

    “最后三天能清掉多少算多少，以后这街上兴许就你们一家店了。”刘翠玉脸上露出伤感。

    “那哪能啊！卖杂粮饼那家就倒不了。”李小凡嬉笑道。

    “我刚去都排队，老板正眼都不看我一眼，那傲娇，要不翠姐你也开饼店，我照顾你生意。”

    李小凡不喜欢伤感的告别。

    “算了吧，我那手艺拿不出手！”

    被李小凡这么一打岔，把刘翠玉刚酝酿出来的离愁别绪都给整没了。

    这丫头是个开心果，这条街的人都喜欢跟她走得近。

    “我回去啦，你自己注意些，李叔和张姨不在，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早点关门。”

    说完，刘翠玉扭着腰出了“平凡十元店”。

    “好嘞，翠姐有空常来，爱你，么么哒！”

    李小凡一会儿就把巨无霸杂粮饼干掉了，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小店上下两层，下店上房，她爸把楼上隔成了两个房间，她们一家三口就睡在上面。

    所以她也无所谓关不关门，楼上楼下在哪儿还不是瘫着呢。

    刷着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过去了。

    李小凡揉着眼睛，勉强睁开，望了一眼没拉下来的卷帘门。

    外面黑沉沉的。

    小镇上的人本就作息规律，一到九点之后在街上闲逛的人很少。

    现在又是十二月份。

    更是鬼影都没一个。

    李小凡打个哈欠起身，披上羽绒服，准备去把卷帘门锁上。

    她晃悠着走向门口。

    此时，刚好玻璃门从外门被拉开。

    险些和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你，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

    李小凡来不及抬头，条件反射式打招呼。

    “店家，可有照明之物？”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李小凡头顶响起。

    “啊？店家……”李小凡后退几步，偷偷打量刚才撞到自己的客人。

    一袭青灰色道袍，头顶扎一个简单的发髻，泛白的胡须在下巴分成两簇。

    “师，师尊？法师？道长？”看这人打扮，李小凡一时间进入大脑宕机状态。

    实在是她二十多年有限的人生中，没出现过此类打扮的人。

    “皆是世俗人，小店家随便称呼便是。”

    “哦，哦，那个照明的有蜡烛，有小手电，还有灯泡……”

    李小凡把道长引到放手电的杂货区。

    道长拿起一把红色手电，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神情满是疑惑。

    李小凡不敢有丝毫怠慢，现在这社会，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说不准这又是什么新赛道的探店博主。

    她可得小心接待。

    一个不满意，她这家传的小杂货铺，还不得从风雨飘摇干到彻底歇业啊。

    爸妈开了那么多年都没事，可不能到她手里倒闭了。

    “我给您示范一下用法？”

    李小凡热情问道。

    对方把手电递到李小凡手里。

    李小凡从边上盒子拿出两节新电池，利落塞进去。

    手轻轻按下开关，一束柔和的光射了出来。

    确实很柔和，毕竟进价只有几块钱。

    “妙哉！”

    道长从李小凡手里抢过手电，摇了起来，眼睛追逐着墙上的光束，高兴地手舞足蹈。

    “甚妙，甚妙！”

    连声称赞，让李小凡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只是一把最便宜的手电吧……

    “如此这般，贫道走那黑漆漆的山路便不再担忧了。”

    忽然，道长面露难色，“小店家，贫道下山匆忙未带盘缠，此物……”

    李小凡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她就说有套路嘛！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想白嫖一把手电，再顺她两节电池。

    她假装犹豫，四处寻找这位客户身上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最后狠了狠心。

    微笑道：“道长拿走就行了，日行一善，能帮到您，也是我这个小店的荣幸。”

    送一个手电罢了。

    万一这是哪个平台的千万粉丝大博主，说不定她家这小店就爆火了。

    “万分感谢。“道长向李小凡行礼，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李小凡看到边上还有一堆个卖不出去的小物件，随手全抓了起来。

    “道长，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