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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安然静好
    【贤夫良父】

    这四个字,乍一听是和寄奴完全不搭边的话。

    不过,细细想来,又没什么值得耻笑。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句人各有志,而寄奴的志向,特别可人疼爱一些。

    余幼嘉牵着寄奴,寄奴贴着余幼嘉,两人绕了一圈,一时没寻见狸奴大王,便拉拉扯扯,踉踉跄跄着便往书房去。

    各地商行寄来的几封信摆在书房案头,余幼嘉一边捞着小九送来的馄饨,一边撕开信件查看细则。

    寄奴与她并坐,手边也有一碗鲜肉莲蹄馄饨,也是一边随性的用膳,一边用朱砂批阅从益佰处递上来的平阳公务。

    朱红的笔尖在纸上飞掠,偶尔是圈,偶尔则是整笔连划的横驳。

    晨光入室,一派和煦安馨。

    一切,最是恰到好处的时候。

    余幼嘉十分顺心,几口将作为早膳的馄饨吃完,连汤也没落下。

    正也在此时,不知是批阅到什么,寄奴修长白皙的指尖微顿,将笔搁置。

    余幼嘉瞧见,便问:

    “何事?”

    余幼嘉本以为寄奴会粘着她细细评说,哪晓得寄奴只是捧起一旁的瓷碗,全心吃饭,并不开口。

    心中一动,余幼嘉也没再开口细问,而是偏头,自己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眉头深锁——

    “什么叫做‘连颇为淮将,玄甲军于平阳边境停留三日,淮南王见朱载,终拔营?’”

    这消息,饶是余幼嘉,第一眼也不知是先问连老将军为何会突然入淮南,还是淮南王于边境停留之事,亦或者......

    小朱载,如今安危如何?

    余幼嘉眉眼深锁,思绪翻涌,还没等她真正开口问出言语,却听寄奴有些突兀道:

    “等小朱载回来,没准要抱着我们俩哭了。”

    “嗯?”

    余幼嘉第一瞬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短促出声过后,才后知后觉,隐约反应过来发生何事:

    “......是小朱载想办法让他爹退兵之事?”

    那淮南王只给了三百兵甲,便将小朱载扔出家门。

    而今,小朱载打平阳打的如此辛苦,真到了吃桃子之时,淮南王竟率兵亲临边境......

    若说对方没有摘桃子的心,余幼嘉是不信的。

    若说......

    若说小朱载没有做出什么事,没有受委屈,就能让淮南王退兵,她也是不信的。

    只是不知,受伤没有。

    余幼嘉沉默几息,到底是道:

    “朱家当真是古怪。”

    寄奴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有些醋味道:

    “......你原先还觉得朱焽好得天上有地下无呢。”

    有狸奴大王教导,余幼嘉比从前好得多,清晰闻到了从寄奴身上散发出来的醋味,不过却仍下意识随口为朱焽辩驳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

    她既有心想解释有些事并非是朱焽的错,可话到嘴边,又似乎感觉冥冥中缺了些什么,有些古怪,索性没有再开口。

    余幼嘉只叹息着收回视线,掸了掸手边的信件,道:

    “我这就修书各家分行,为小朱载多筹措些粮草冬衣。”

    朱焽有爹有娘,又有忠心耿耿的随臣,只有小朱载,什么都没有,自然要他们二人多打算几分。

    言及此处,余幼嘉又有些没忍住,同寄奴看似抱怨,实则笑语道:

    “唉,这事儿干的。”

    “早知道当年不为了卖酒往小朱载身上撞,现在倒好,没从小朱载身上赚到多少银钱,反倒将我们俩混成了小朱载的爹娘似的,他还要躺我们俩中间......”

    其他也都忍了。

    可往中间躺这事儿,余幼嘉当真是越想越好笑,十分忍俊不禁。

    寄奴不喜朱焽不是一日两日,可谈及朱载,原先隐秘于阴影中那略有些别扭的神情却又不可避免稍缓了些:

    “其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只是有几分像我,便也就没了风骨。”

    毕竟,他的风骨,可全用于善妒了。

    天下人这么多,朱载和谁像都好,只可惜,独独像他......

    清癯身影微垂,余幼嘉顺势就揩了一把寄奴的腰,顺势将寄奴摸得一颤:

    “少说这样的话,拿出你在外头‘为非作歹’的派头来。”

    余幼嘉早知道,寄奴身上,自卑与自傲共存。

    可偏偏也是这截然不同的两种特性杂糅交融,才成了独一无二的寄奴。

    余幼嘉不希望听到有人说寄奴不好,也不希望听到寄奴说自己不好。

    甚至于她,每次口口声声心说‘寄奴不好’,后面也必要为他加些脱罪的言语......

    余幼嘉收回手,继续拆信:

    “你好,我好,小朱载也好,外头的数卫们好,还有成日只吃鱼腩的狸奴大王实则也好,只是有些窝里横。”

    “所以,莫要说什么‘只可惜像我’的话,我不爱听。”

    清癯青年本已有些垂丧的神态再次振作,轻轻巧巧以鞋尖在桌下勾住余幼嘉的脚踝,轻笑间眼波流转:

    “我就说不是幻觉......别离后,你这呆石头冤家就是更心疼我些,竟也会温言巧语哄我......”

    什,什么呆石头?

    余幼嘉茫茫然,险些遗落手中那封从许氏粮行的来信。

    寄奴说的呆石头,不会是她吧???

    亏她还向狸奴大王偷师学了不少,寄奴就是这样想她的!

    余幼嘉好气又好笑,脚下稍动,轻轻踹了桌下另一只脚一下:

    “好好干活。”

    这力道不大,可不知是否寄奴身弱,一下便被踢偏了大半身子,倒向黄花梨矮帽椅的一侧。

    余幼嘉眉间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哪晓得刚刚扶上寄奴的肩,寄奴就似得逞一般,回头又轻咬了一口她搭在他肩膀处的手指。

    这回,他的力道与先前仍差不多。

    唯一的差别就是,他咬过后,没有及时松口。

    只要指尖一动,便能轻而易举按上他的舌。

    余幼嘉:“......”

    真是‘诡计多端’。

    余幼嘉既无奈又有些好笑,忽然问道:

    “你公务做了多少?”

    那双沾染异色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寄奴黏腻而含糊地答:

    “.....都.....做完啦......”

    左右不过是一些公务上的琐事,太小的事益佰能解决,自然不会递到他面前,而需要他知道的事,他原先也有几分清楚,自然又不必多操劳。

    如此,他自然是有时间腾出来,做更多的事......

    余幼嘉故作吃惊:

    “这么快!难怪当初被誉为神童,我来瞧瞧看。”

    口中指尖撤离,寄奴先是一愣,旋即万分羞恼:

    “你,你又这样对我!”

    余幼嘉本就是有意逗他,闻言哈哈大笑,又撤了几步离开桌案,阻断寄奴的追逐: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咱们坐下都还没半个时辰,难道还又躺......”

    余幼嘉的笑声越来越小,清癯青年自然知道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

    窗外日头渐大,日影摇晃。

    小朱载站在廊下始终不见光的阴影中,也不知是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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