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雪挽着方燃在小小的家里逛了又逛。

    家？

    不是房子有多大。

    更不是需要有多奢华。

    而是让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成为心跳的节拍；晾衣绳上交替的衬衫与裙摆沾满阳光的味道；深夜书桌台灯同时映出两张年轻幸福的笑靥。

    所谓的家，从来不是钢筋水泥的容器，它会将两个人把漂泊的岁月，酿成了可触碰的星光。

    突然犯了文青病的夏小雪感慨之后，猛地跳到方燃身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亲了又亲，接着就是一阵撒娇。

    “老公老公老公……”

    方燃抱着夏小雪进到卧室。

    两人躺在床上。

    手牵手的平躺着。

    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双手轻轻地握着，通过手掌相互传递的不只是体温，还有难以割舍的深深眷恋。

    夜幕降临。

    屋里没有开灯。

    外面路灯散发的光线透了进来。

    让夏小雪一侧头就能看清‘小鲜肉’那张帅气的侧脸。

    “饿了？”方燃问道。

    夏小雪回道：“嗯，有点，下楼煮面吃好了，吃完收拾一下，将你的行李全都搬上来，明晚让李玉花住进去。”

    方燃‘哦’了一声。

    这表明夏小雪对李玉花也要开始重点栽培了。

    估计不久之后李玉花、陈舟雨会相继安插进公司。

    自己这位‘少年天子’需要有嫡系。

    其实。

    汤普森也算是嫡系了。

    迟早有一天会从投行跳槽出来。

    恐怕还会带上奥莉维亚以及一大票狠角色。

    奥莉维亚曾经是夏小雪的部门主管。

    也是一位猛女。

    起步阶段的燃雪创联通过这帮老外去与外资谈合作，会起到天然的文化桥梁与信任背书作用。

    毕竟在千禧年前后的商业环境里，一张‘外籍面孔’比十份商业计划书更能快速敲开跨国企业的谈判大门。

    再加上财大的国资背景。

    财大商圈周边的家乐福、肯德基等等外企门店，会成为燃雪创联充值卡跨场景支付的首批试点合作方。

    一旦有一家知名国际品牌与燃雪网合作。

    国内其它商家一看就会觉得，连老外都敢跟这网站玩，那肯定是非常靠谱的了。

    哎……

    崇洋媚外的风气。

    不仅仅影响到个人。

    更席卷社会的方方面面。

    “我的物品暂时还放在楼下，等爸妈们组团查岗之后，再搬上来。”

    “空出来的床位就给陈舟雨，这个小姑娘挺有潜力，让奥莉维亚调教，今后肯定能堪大用。”

    夏小雪边说边坐起身，下床将卧室灯打开。

    “走啦，今晚将就将就，随便吃一些得了。”

    两人下到二楼租住的出租房。

    方燃在狭小的厨房煮面。

    夏小雪则是帮方燃收拾行李。

    租房住，再加上是男生，东西并不多，当方燃煮好方便面，夏小雪已经收拾好一大半了。

    “小雪，先吃面吧，吃完我自己来整理就好了。”方燃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出了厨房。

    “来了来了。”夏小雪将手中叠好的夹克放入行李箱，这才出了次卧。

    挨着方燃坐下，夏小雪先拾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侧头问方燃。

    “看《雍正王朝》还是《星梦奇缘》？”

    “随便。”方燃含糊不清地回道。

    《雍正王朝》看了两遍，再看真有点腻味了。

    这就是重生的弊端之一。

    对于时下热播的电视剧、电影都没兴趣。

    夏小雪对历史剧兴趣不大，就看《星梦奇缘》，可看了一会，也没兴趣了。

    然后。

    老旧的电视机就成了背景墙。

    “你爸妈这段时间给你打电话了没？”夏小雪从方燃碗里捞出半根火腿肠。

    方燃干脆将碗里的火腿肠全都夹给夏小雪。

    “打了几次，就说要注意休息，然后闲聊几句挂了电话，我听出我爸妈说话声都有点发抖，开个公司能获得老外180万美元风险投资，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我原本还以为我爸又兜里揣着一包好烟，在小区里到处晃悠，不吹嘘到嗓子沙哑不回家。”

    “但最近一次通话，我爸特意叮嘱我，寒假回去的时候千万别炫耀，要记得‘财不露白’。”

    “哎，儿子突然变得那么有钱，他们也怕，怕公司经营不好，怕被亲友知道以各种理由借钱。”

    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方燃夹起面条吹了吹，忽然抬头冲夏小雪笑：“他们来中海也好，亲眼看看，心里就会踏实了。”

    夏小雪‘嗯’了一声。

    太理解方燃爸妈了。

    经历过下岗潮的他们，对风险的敏感度远高于机遇，180万美元在他们认知里不是资本杠杆，而是轻轻松松就能压垮家庭的‘一座大山’。

    说白了，就是苦日子过惯了，形成条件反射式的活法。

    购物的塑料袋总攒着、剩菜热一遍没吃完还舍不得扔，不是真缺那点东西，而是穷怕了。

    方燃爸妈对钱的谨慎也是一个道理。

    刚刚下岗那会非常非常怕，丢了工作，要是积蓄花光了，吃饭怎么办，儿子上学又怎么办。

    突然听闻儿子开了公司，又获得外资180万美元投资，特别还是‘风投’。

    更刺激敏感的神经。

    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浑身发毛，总觉得这么大一笔钱砸下来，后面肯定跟着一堆麻烦。

    就像老话说的‘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这是被生活毒打过的人最本能的应激反应。

    这种惯性迫使身上出现一层无形的保护壳。

    哪怕环境变了时代不一样了。

    壳还在。

    遇事先想‘最坏结果’，说话做事总留三分余地，看见新鲜事物畏惧地往后退半步。

    不是不想往前冲，是过去那些‘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的日子，把人磨得只能靠‘保守’来保命了。

    没经过那个特殊的年代，不切身体会下岗的滋味，以‘胆小’、‘不敢闯’、‘没远见’去指摘是不公平的。

    每一代人总是被身处的时代烙下深深的烙印。

    “老汤开车去接站，也是让你爸妈涨点底气，连‘洋大人’都对你服服帖帖，自然不会怕这怕那了。”

    “不过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彻底化解你爸妈的惶恐不安，还是得等到把厂子给收购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本来想着让你爸妈弄连锁餐饮，燃雪创联冒出来太快了。”

    “不如这样，等父辈的厂子被我们收购了，让你爸返岗先当个车间主任……”

    方燃‘噗’的一声，面汤喷了出来。

    夏小雪连忙从纸巾盒中抽出几张纸巾，一边帮方燃擦拭，一边调侃：“觉得职务小了，可以再商量，没必要‘喷’嘛。”

    方燃夺过夏小雪手里的纸巾。

    将溅到茶几上的汤汁抹去。

    顺手将纸巾扔进垃圾筐。

    “你爸是有真本事，必须留在厂里当一把手，我爸就算了，他当门卫我都怕他监守自盗。”

    “其实你不懂我爸，给他开一间带麻将室的小卖部，平时看看店打打麻将，跟朋友喝点小酒，吹吹牛皮，没有任何压力，这就是他要的生活。”

    “因为不想拖累我，尽量让家里变好一些，所以才将小卖部关了去开快餐店，心里那是很舍不得的。”

    “别赶鸭子上架了，让我爸过得轻轻松松就行。”

    夏小雪点点头。

    未来又不会缺钱。

    只要爸妈们开心就行。

    吃完面。

    闲话一会。

    将碗筷洗了。

    方燃和夏小雪开始搬行李。

    东西不多来回几次就搬完了。

    而后，夏小雪下楼，拿了换洗衣服、日用品，急匆匆地上楼，进屋关上门之后，就在小小的家里遛呀遛呀遛。

    “你想散步，等我收拾完了，一起到楼下去不就行了嘛。”方燃被夏小雪晃得有点头晕。

    夏小雪嘻嘻一笑。

    很是得意地说。

    “这是我们的家，我得多走走，屋子里都是我的味，还有你……你身上也得都是我的味……”

    方燃莞尔一笑。

    正想调侃。

    不怕爸妈过来闻到味。

    这时。

    放在床上的挎包里传出手机铃声。

    夏小雪离得近，拾起挎包掏出手机，来到方燃身旁，将手机递上。

    方燃接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急忙按下接听键。

    “喂……”

    “方燃啊，你爸实在是担心，小雪爸妈也放心不下，我们已经买好明天的火车票了，后天就能到。”

    夏小雪听得清清楚楚。

    撅着嘴。

    溜到窗前打开窗散掉自己气味。

    呜呜呜……

    白溜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