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灯火，如同铺在大地上的璀璨星河，温暖而明亮。</br>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br>陆沉渊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丝指挥塔内特有的，冰冷的金属与硝烟混合的气息。</br>他脱下笔挺的军装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br>那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总司令气场，随着这个动作，悄然散去。</br>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回到家中时，最放松的姿态。</br>床上，苏明月并没有睡。</br>她穿着宽松舒适的丝质睡裙，半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的正是夷州岛幸存者营地的实时画面。</br>看到陆沉渊进来，她立刻放下了平板，清冷的眼眸里，漾开一抹温柔。</br>“回来了？”</br>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拂去了陆沉渊心头最后那点杀伐之气。</br>“嗯，回来了。”</br>陆沉渊走到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柔软的手。</br>她的手有些凉。</br>他用自己的掌心，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慢慢地揉搓着。</br>“都看到了？”他问。</br>“嗯。”苏明月点了点头，她反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陆沉渊手背上因为长期训练而留下的硬茧。</br>“很……震撼。”</br>她没有用“漂亮”或者“解气”这样的词。</br>她只是很客观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br>那种天基武器洗地的画面，那种钢铁巨神拆解航母的场景，即便是通过屏幕观看，也足以让任何人心神摇曳。</br>“只是震撼？”</br>陆沉渊看着她，眼底带着探寻。</br>他太了解她了。</br>苏明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br>“我有点担心。”</br>她没有拐弯抹角。</br>“我们今天所展现出的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理解范畴。”</br>“这份力量，会让他们敬畏，但更多的是恐惧。”</br>“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未知的恐惧。”</br>她的声音很冷静，条理清晰，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他最优秀的参谋角色。</br>“当恐惧压倒了理智，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br>“今天来的是米军，明天呢？欧洲的那些老牌帝国？还有那些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豺狼？”</br>“我们，是不是把自己，彻底推到了全世界的对立面？”</br>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地方。</br>木秀于林，风必摧之。</br>华夏这棵树，不仅是秀于林，简直是直接长到了天上，把整片森林的阳光都给遮蔽了。</br>那些在树下苟延残喘的毒蛇猛兽，怎么可能不恨？</br>陆沉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br>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br>“明月，你觉得，在我们没有展现出这份力量之前，他们就不想弄死我们吗？”</br>一句话，让苏明月愣住了。</br>陆沉渊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br>“想的。”</br>“他们做梦都想。”</br>“只不过以前，他们觉得可以温水煮青蛙，可以用各种手段慢慢地绞杀我们，所以他们摆出了一副文明人的姿态。”</br>“他们跟我们谈规则，谈利益，谈合作，但骨子里，他们从来没把我们当成过平等的对手。”</br>“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一个块头比较大，暂时啃不动的猎物而已。”</br>陆沉渊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br>“而今天，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把那锅温水，直接给它烧开了。”</br>“我掀了桌子，告诉他们，别装了。”</br>“想杀我，就拿出真本事来，别在背后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br>“至于你说的，全世界的对立面……”</br>他低下头，将脸颊，轻轻地贴在了苏明月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br>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能感受到那份温暖，能想象到那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br>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柔和。</br>“我从来不在乎全世界怎么看我。”</br>“我只在乎，我的家人，我的同胞，能不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br>“我只在乎，我们的孩子，在出生之后，看到的是一个强大而统一的祖国，而不是一个四分五裂，任人欺凌的烂摊子。”</br>苏明月的心，被他这番话狠狠地触动了。</br>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br>“你说的对。”</br>她轻声说道。</br>“是我格局小了。”</br>“不，你不是格局小。你只是心疼我，怕我太累。”</br>陆沉渊抬起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一片柔软。</br>他坐直身体，将她揽入怀中。</br>“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br>“丧尸，变异生物，还有那些比丧尸更可怕的人心。”</br>“想要在这片废墟之上，重建一个新世界，靠的从来不是仁慈和退让。”</br>“是铁和血。”</br>“是拳头。”</br>“是得先把那些不服管教的，满脑子强盗逻辑的家伙，全部打趴下，打到他们愿意跪下来，心平气和地听你说话。”</br>“到那个时候，我们才能跟他们谈一谈，关于人类的未来，关于如何携手清除掉那些真正的威胁。”</br>陆沉渊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br>但苏明月却在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疲惫。</br>他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扛起了整个文明的命运。</br>“睡吧。”</br>苏明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br>“你今天也累坏了。”</br>“嗯。”</br>陆沉渊应了一声，却没有动。</br>他就这么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个寻求港湾的孩子。</br>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闷。</br>“明月。”</br>“嗯？”</br>“我刚才，在听他的心跳。”</br>“……”</br>苏明月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br>“你说，他会怪我吗？”</br>“怪我这个当爹的，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杀了这么多人，给他树了这么多敌人。”</br>苏明月沉默了。</br>她知道，这才是他心底最深处的那点柔软和不安。</br>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强大，多么冷酷。</br>在即将成为一个父亲的身份面前，他终究还是会忐忑。</br>她转过身，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br>“他不会。”</br>“他只会骄傲。”</br>“他会骄傲，他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br>“是他父亲，亲手结束了百年的屈辱，打碎了旧世界的枷锁，为他，为所有的华夏孩子，创造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时代。”</br>“陆沉渊，你不是屠夫。”</br>“你是守护神。”</br>陆沉渊看着她眼中的坚定，那份压在心头的沉重，终于缓缓散去。</br>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br>“谢谢你，明月。”</br>“傻瓜。”</br>窗外的灯火依旧璀璨。</br>卧室里，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br>两人相拥而眠，像是在这纷乱的末世中，找到了彼此唯一的安宁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