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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原谅你了
    江献晚视线一垂,落在他胸前银发上早已干涸的血迹,目光又重新回到他面庞上。

    依旧是玉雕般的面容,眼睫织雾,唇色极淡,唯有唇珠渗出点微淡的绛色。

    让她错愕和不能立刻回神的是,那张脸仿佛已不是活人面庞。

    像彻底褪尽了生机,被抽空灵魂的死白,近乎痉挛的僵硬。

    只尚余一种毫无暖意,触目惊心的苍白废墟。

    一见她,乌睫似泥泞挣扎的蝶,微弱的一颤,琉璃似的眸薄红尽染,从最深处渗出血雾。

    唇瓣几番翕和,哑声轻唤出声,似怕惊到眼前人。

    “晚晚。”

    帝隐指尖微动,步履轻抬,终是克制按捺,将手垂回袖中,不知如何,安静的停立原地,像一座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

    他呼吸轻的几不可闻,透过雾气,试图看清眼前人,视线却一层一层模糊开来。

    江献晚眸光轻晃着恍惚,张了张唇,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既是无措,又是哀色。

    她哪里不知,上次分别太过仓促,又很乱,帝隐来不及与她说什么,亦不敢贸然亲近江行行。

    这些日子,与江行行和她的传信,字字斟酌、按行自抑。

    他自己呢?

    无人与他开解,又会如何悬心吊胆,一次次的崩溃,度日如年的煎熬和自责痛苦。

    江献晚闭了闭眸子。

    她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想看到这种模样的帝隐。

    事到如今,她亦不欲再想再提及从前之事。

    以身换生,离开北境,而后生下江行行,隐瞒江行行的存在,本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献晚提足朝他迈出一步。

    那张清冽的面容,随着她靠近的举动轰然无法自控的崩裂,睫毛上悬着的泪,淌了满颊满腮。

    帝隐身子摇晃了一下,慌乱努力的举步。

    他不敢去触碰江献晚,双目汲红,低喘一声,也令他战栗起来。

    这张脸,似乎就这样凝固在大雨滂沱中,只余一丝将熄而痛楚的余烬在挣扎。

    江献晚环上了他的腰。

    便听到强撑已久,如同困兽般,从喉咙底下发出狰狞的“喀喀”声,唇齿间带着血的腥风。

    一双手臂颤抖而克制的回拥了她,有温热的泪迅速浸透她的衣裳。

    “晚晚……”

    他试图咬紧牙关,口唇渗血,一声声濒死般的呜咽却还是泄露出来。

    “行行……”

    “对不起……”

    “对不起……”

    他根本想不出江献晚孤身离开万古宗,吃了多少苦。

    在一种怎样的心情和情况下,拖着笨重的身子,生下了行行。

    行行如何呱呱坠地,在襁褓中,慢慢长成这般大的模样。

    所有的,他都没参与。

    他千遍万遍的去想象。

    难以喘息。

    阖上眸子,便是一大一小,两张面容。

    很痛。

    帝隐神智尽乱,灵力逆冲经脉,撑着高大的身躯,不肯倒下。

    喉咙里咯咯作响,血水从紧抿的唇角一股一股涌了出来。

    潜意识怕弄脏江献晚的衣裳,无用功般的试图吞咽。

    双臂无力垂落,脚下踉跄,想要退开。

    江献晚心中一惊,顾不得轻倚在遥远处的树干,静静望着这一幕的云为泽。

    一条手臂圈紧那段细细发抖的腰身,任凭流不尽的血液冲刷过她的肩膀。

    她顺着帝隐颤抖的脊背,缓缓轻抚了一下。

    唤他。

    “帝隐。”

    鱼小白飘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焦急着甩尾巴。

    江献晚肩头被浸的湿热,裙角晕开一片片血迹。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抑的要崩塌,碾碎在荒芜。

    忙捧了他的面,才发现那双雪洗的眸子早已洇的血红,眼膜上无数破碎的影像。

    江献晚心中竟不知其味,眼中雾气凝聚,还有一丝不自知的酸涩和慌张。

    她努力放松,柔声轻唤。

    “帝隐,你听,行行在唤你。”

    “行行,他在唤你。”

    那下巴淌着血迹泪珠的男人,便屏住呼吸,静止不动。

    扩散的眸子,混乱而又空洞着缓缓垂落,泪便淌湿了的江献晚的双手。

    望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江献晚紧张的忘记呼吸。

    鱼小白没骗她。

    帝隐道心要碎了。

    她潮湿的掌心,仿佛捧着一线痛楚维系着最后的一点生机,不敢放松分毫。

    紧张的注意着他的反应,努力弯了眸子,使得自己很放松,声音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行行昨晚又在跟白羽坐在一起捏包子,就是捏的还不够漂亮,馅儿调的也不太好,他想再跟你学一下。”

    “行行跟你说了吗?”

    帝隐直直的看着她,浑浊的眸子缓慢一动,全然不成声的嗓音从血水中模糊冒了出来。

    却是。

    “是……我错……”

    他不受控制,细细发起抖来,仿佛有无数冰棱在识海深处同时断裂粉碎。

    眼圈凛冽的猩红,瞳孔血腥弥漫,是妖异暗红,黏稠如沥青的虚无,此刻叠混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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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遍又一遍的涌出。

    “是我错……”

    “是我错了……”

    看着挺拔却脆如薄纸的男人,江献晚轻轻眨了一下潮湿的睫毛。

    她缓缓松开手,环上他的腰身,将面颊偎在他心口。

    声音很轻。

    有一点濡湿。

    “原谅你了。”

    “没有生你的气。”

    “我们的行行,在等你。”

    “我也……不跑了。”

    “帝隐,你今日怎么没有为我做饭……”

    “还有,昨晚我睡着了,今天醒来才看见你的传信,你昨晚是不是跟人喝酒了?我都听出来了……”

    她嘟嘟囔囔,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似乎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像是在拉家常。

    直到双臂中的男人逐渐安静下来,模模糊糊努力应她。

    江献晚身子一晃,花不休稳稳托了她的腰肢。

    鱼小白吓的一哆嗦,就要冲过去,被苏清流眼疾手快,一把捞了过来,捂了鱼嘴。

    云为泽双指并拢,灵力没入帝隐眉心,低声道:“他灵力紊乱,这里我守着,你们先带他回去。”

    花不休从江献晚那双微红的眸子上挪开视线,侧眸看向疲倦半垂着一双睫毛,不知在想什么的云为泽。

    “你灵力透支,我留在此处。”

    孽徒守着,她又与帝隐灵根相同,再合适不过。

    云为泽抿唇不语,手堪堪去扶,江献晚俯身将人抱起。

    “我先带他回去。”

    望着迅速消失在视线的两道身影,云为泽微怔,云袖缓缓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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