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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他们说,刀比命硬
    铮——

    第一声颤鸣并非来自沙场,而是源于大周国库深处,一柄尘封三百年的边关佩刀。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传遍了九州。

    七日之内,异象迭起。

    全国三十六处古战场,那些被岁月与黄土掩埋的沉铁,竟不约而同地发出低沉的共鸣,仿佛沉睡的巨兽在集体苏醒。

    无数锈迹斑斑的断刀残刃从泥土中挣扎而出,裂土而立,刃口齐刷刷地朝向苍天,像一片沉默而倔强的钢铁森林。

    这股诡异的力量很快蔓延到了活人身上。

    一名戍边校尉在与蛮族的厮杀中右臂骨折,剧痛中,他听见了自己骨骼摩擦时发出的金铁之音。

    军医撬开他血肉模糊的皮肉,看到的不是惨白的断骨,而是一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骨骼,上面竟天然生出了细密的金属纹理。

    当他重新握住战刀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从断臂处涌来,一刀便将敌将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消息不胫而走,军中开始流传一句令人心悸的谶言:“不是人拿刀,是刀在选人。”

    这股风暴的中心,却是一座阴冷潮湿的敌营地牢。

    被俘的少年兵阿木,四肢被粗大的铁链锁入石墙,身上布满了鞭痕与烫伤。

    折辱让他麻木,唯有在深夜,他才会梦见一双沾满泥土的布鞋,一步一步,坚定地踏过无边无际的血色大地。

    那双鞋的主人,他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一种贯穿天地的意志。

    今夜,他又梦见了那双布鞋。

    梦中,鞋印所过之处,血地竟开出了青金色的花。

    他猛然惊醒,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条锁了他十数日的铁链,竟从掌心处齐整地断裂,断口平滑如镜,仿佛被世上最锋利的刀刃切割过。

    他愣住了。他没有刀,他的双手就是凡人的血肉之躯。

    片刻的死寂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挣脱束缚,捡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碎石,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暴戾的冲动。

    他将手骨当做刀柄,将那块毫不起眼的碎石当做刀刃,对着厚重的牢门猛然劈下!

    “轰!”

    木屑纷飞,坚固的牢门竟被他以石为刃,生生劈开了一道裂口。

    逃出敌营后,阿木没有远去。

    他在附近的山岗上,郑重地将那块改变他命运的碎石供奉在一块巨岩之上。

    他不知道该祭拜谁,便学着梦中的样子,用另一块石头在巨岩上刻下了一双布鞋的印记。

    这个小小的举动,竟如星火燎原。

    附近的百姓听闻此事,纷纷效仿。

    他们没有完整的刀刃,便将家中折断的农具、战后拾取的碎铁、甚至在搏斗中被打断的亲人遗骨,立于田间、山头、路口。

    他们不刻死者的名姓,不记仇敌的样貌,只在那一座座奇特的“碑”上,虔诚地刻下一双布M鞋的印记。

    这无声的祭拜,形成了一张覆盖大地的意志之网,而地脉深处,那股青金色的刀意也随之愈发壮大。

    凡间的异动终于惊动了九天之上的朝廷。

    仙官们视此为对天道秩序的公然挑衅。

    一纸令下,九位修为深不可测的散仙齐聚云端,于麦城——那柄自生之刃的根源之地——上空,布下了“九霄灭道阵”。

    他们要以最纯粹、最霸道的天雷,彻底轰碎这股源自凡间的“歪门邪道”。

    麦城古战场之上,关兴的石像依旧静默矗立,对头顶的灭世之威恍若未闻。

    九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撕裂天幕,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劈落!

    天地一瞬间化为惨烈的紫色,空气中充满了雷电的焦糊与肃杀之气。

    就在这一刻,九洲四海,凡是手中执刀、心中有刃之人,无论仙凡,皆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仿佛那雷是劈在自己的灵魂之上。

    刹那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江南的铁匠铺里,一位须发皆张的老铁匠赤裸上身,怒吼着将自己当做铁砧,引雷光淬入手中即将成型的铁锤;北境冰原上,一位刚刚失去丈夫的村妇抱着怀中啼哭的婴儿,跪倒在地,割破手指,将自己的鲜血涂抹在丈夫留下的佩刀上;东海之滨,一位皮肤黝黑的渔家姑娘在风浪中折断了船桨,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断桨,用尖锐的木刺对准苍天……

    铁匠的刚猛,母亲的慈悲,渔女的坚韧……成千上万、亿万斯京的凡人意志,在这一刻跨越了时空的阻隔,顺着地脉汇流,竟在麦城上空,天雷之下,凝成了一道顶天立地的“人形雷盾”!

    那雷盾非神非仙,没有具体的面目,却由无数凡俗的执念与情感交织而成,闪烁着朴素而坚不可摧的光芒。

    九道紫雷狠狠撞入雷盾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足以毁灭山川的雷光,竟如泥牛入海,被雷盾尽数吸收。

    非但没有将其摧毁,反而像是为它注入了养分。

    雷盾光芒大盛,将紫色的毁灭之力转化为最纯粹的青金色刀意,猛地反灌回地脉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来自大地深处。

    那张由无数断刃和布鞋印记构成的地脉刀网,在得到这股力量的滋养后,瞬间扩张了十倍不止!

    天界边缘,一直冷眼旁观的老长老,浑身剧震。

    他看到了,九雷反噬,天序的根基已然动摇。

    凡人的意志,竟能反哺天道之力。

    他闭上眼,脸上闪过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抹决然。

    他猛地撕下身上象征着无上地位的仙袍,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却从中取出了一枚封存了不知多少千年的古朴令牌——天序令。

    他将令牌浸染在自己的心头血中,令牌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收着仙血。

    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仙神都为之骇然的举动。

    他纵身一跃,从天界边缘坠下,如一颗流星,直直落向人间。

    他没有落在麦城之内,而是在城外三里之地,重重跪下。

    双膝砸入大地,尘土飞扬。

    他双手高举着那枚浸满鲜血的天序令,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死死按入地脉之中。

    刹那间,令牌消融,化为无数繁复的青金色纹路,与那张庞大的地脉刀网完美地融为一体。

    老长老的身躯开始迅速衰败,他嘶哑着喉咙,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天地,也向着自己,宣告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天臣,我是第一个,跪着把刀还给凡人的人。”

    话音落下,他的双眼瞬间失去神采,变得一片灰白,天人五衰之相骤然而至。

    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当夜,天穹之上,沉寂已久的北斗第七星——摇光,再次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星轨缓缓旋转,这一次,它勾勒出的不再是那双布鞋印,而是一双赤足。

    那是一双布满了厚重老茧与干裂血痕的脚,每一步都仿佛在滴着血,却又无比沉稳地,踏在浩瀚的星河之上。

    与此同时,麦城古战场中心,那棵早已枯死的千年古树残干,竟于寂静中,无声地开出了满树的花。

    那花叶并非血肉,而是青金之色,每一片都薄如刀锋,在夜风中舒展,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吟诵一首无人听得懂的古老战歌。

    而在九洲四海,无数人家的屋檐下,门槛前,那千万双被主人换下的布鞋,在同一时刻,悄然无声地落在地面。

    这个动作轻柔至极,却让整片大地,都为之微微一颤。

    风起了,一阵低语仿佛不是从天上,而是从每一个人的脚底深处传来,清晰地响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次,轮到我们,走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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