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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光明小学9
    “不,我在这里就好。你换别的老师来,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教得不用心,对这里的孩子们也没什么用处。”

    李叔说:“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用心?难道这里的苦,就你许清吃得,其他人都吃不得?这话说得未免也太绝对。”

    许老师很久没说话,久到捣蛋鬼都想掀开被子跳出来,挡在两人中间,把这个叫李叔的人轰走,让他再也别来抢他们的许老师的时候,他听见老师无奈地开了口:

    “市里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谁不是寒窗苦读十几年才挣得一个机会,何必为了我一个人的私心就葬送他人的光明前程。”

    似乎是害怕吵醒他,许老师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也同样坚定。

    对面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相坐着沉默了许久。

    “你啊,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终是李叔一个人站了起来,他没有再谈要把许清调去市里,而是聊家常一般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算了,这些事我们不管了,都依你想的去办。只是你今年的生日,必须得来市里过,我亲自帮你操办,你陈伯、戴叔和王姨都要来。”见许清就要拒绝,他语气中带上了些许长者的严厉,“你父亲当年的最后一封信,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去给你挑生日蛋糕,现在他不在,我们几个作为他的老战友,自然要代为尽这一份力。”

    “只是吃顿饭,切个蛋糕,圆我们几个老家伙一个心愿,许清,这不会拒绝吧?”

    长者的威严下面是无边的慈爱,话里话外软硬皆施,许清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说好。

    李叔走出房间,许老师将捣蛋鬼叫醒。

    他装出刚刚睡醒的样子,面色如常地听着许老师讲课,一如既往地走神。

    可在他的心里,盘旋的不再是窗外的野花绿树,飞鸟鸣蝉,而是两个重要的,仅依靠他一人无法达成的计划。

    “后来我问了许老师,要多少朵小红花才能许愿让他留在这里。”

    “他说,一百朵。”

    寒江听到这里有些哑然。

    在她看来,许老师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说只是为了鼓励捣蛋鬼好好学习,但她也不会去责怪捣蛋鬼忧心太多,孩童天生就对亲近的大人有着依赖性,更何况不久前才亲耳听到了有人想让许老师离开。

    “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另一件事是,我们要给许老师做一个生日蛋糕。”

    说到这个,捣蛋鬼三两下从树上窜了下来,围着寒江看了两圈,不情不愿地说:

    “但是我们已经分好工了,你这个时候来,什么忙也帮不上,我们可是不会把功劳分给你的。”

    生日蛋糕?

    寒江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捣蛋鬼的脑回路,他听见李叔要给徐老师在市里过生日,就想要证明他们光明小学也可以给许老师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他们能做的,我们都能做,市里也没什么好的,对吧,所以许老师留在这里,就更有了充足的理由。

    这群孩子……是真心实意地,依赖和期盼着许老师。

    但许老师值得这份期盼。

    从捣蛋鬼的回忆中,寒江了解到的东西比这群孩子知道的更多。

    军人之子,父亲的战友都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在十几年前家中就能挑选生日蛋糕,许老师的家世即使不显赫,起码也是富足的。不知道出于什么事故,瘸了腿,本可以凭借父亲的关系好好过宁静幸福的生活,却毅然决然决定扎根在这座大山里,以自己的余生为山里的孩子们照亮一条出路。

    他不知道山里有多苦吗?

    他不知道放弃市里的岗位是意味着什么吗?

    他知道的。

    他对别人的命运永远心怀慈悲,无论是孩童,还是其他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唯独对自己,仿佛一定要燃尽最后一滴蜡一般,不遗余力地谦让和奉献。

    寒江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在这个根本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这些从没出过大山的孩子,真的知道生日蛋糕长什么样子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生日蛋糕吗?”

    听到这话,羊角辫和小哭包还没说什么,捣蛋鬼仿佛是被看不起了一般跳脚了:

    “我们当然知道了!”他气呼呼地说:“生日蛋糕就是生日的时候吃的糕,软软的,甜甜的,上面还要插蜡烛。”

    好吧,他们还真知道。

    寒江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可能是许老师给他们讲过,甚至还可能画过,这群家伙知道也不足为奇了。

    小哭包心思细腻,分工时在几人中被选为了学做蛋糕的人,每天放学都要去一个婶子家里学习做糕,她邀请寒江今天下午和她一起去,寒江答应了。

    放学时,寒江和秋雪与齐明雷两人打了声招呼,约定好晚上再交换今天白天得到的信息,就跟着小哭包走出了校门。

    “寒江寒江,谢谢你和我一起来!婶子家有一点远,你走累了我们就歇歇,晚一点到,婶子不会怪我们的。”小哭包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寒江有没有跟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轻松与雀跃,显然对和寒江一起学做生日蛋糕的事情感到很期待。

    ……

    “我这两天学得还不错,已经能做出圆圆的糕啦,婶子说,她还会做方形、花形……各种各样的形状,我都好想学!”小哭包一边走一边念叨,又说起了语文课上的事情,夸寒江今天的表现也很好。

    ……

    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寒江一直没有回应,小哭包停了下来,关切地看她。

    “寒江,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累了吗?”

    寒江抬起头看向小哭包,顿了顿,向她伸出了手。

    “是啊。”

    “有点累了。”

    “你牵着我吧。”

    小哭包果然听话地牵住她,眼神却仍然很担忧:

    “寒江,你真的没事吗?”

    寒江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

    只能看见一片灰色的混沌与虚无。

    或者说,从两人走出校园约摸五十米之后,四周就变成了这样的灰色,在这个空间中行走,寒江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空间的移动。

    除了小哭包说话的声音,寒江只能听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但是在小哭包眼中,这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山路,四周的景色都没有任何异常,她甚至还指了蝴蝶叫寒江看。

    寒江牵住小哭包的手,摇了摇头。

    “没事,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