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恶棍们,感觉整个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他们瞪大的眼珠子里,映着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人影。
    那人用粗绳拖着另一个人,以蛮横的速度,直冲营地而来。
    被拖拽的身体像个破包袱,在短吻鳄随时可能冒头的泥地里,硬生生犁出一条深沟。
    这他妈又是个什么品种的疯子?
    刚才戴尔公然挑衅哈尔已经够嚣张了。
    这个骑马拖人闯营的疯子,简直是抡圆了巴掌,把在场所有人的脸都扇了一遍。
    嚣张到令人发指。
    哈尔和他手下的脸色,比脚下的烂泥还要臭。
    老头单手按住腰间的枪柄,只当哪个不长眼的杂碎,活腻了跑来他的地盘挑衅。
    不少赌徒也下意识跟着举起枪,生怕疯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架势,这里马上就要血流成河。
    戴尔却觉得那人的身形莫名熟悉,眯起眼睛,向前走了几步。
    旁边一个好心的大汉立刻拉住他:“别靠那么近!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来路,当心小命!”
    老头子从赌桌旁起身,晦气盯着来人,那股狠劲像要把人活剐了。
    “管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通通都得当狗粮!”
    戴尔不着痕迹拂开费舍尔紧抱着自己胳膊的手。
    “这应该是...我那个翻窗逃跑的护...跟班...”
    乱糟糟的营地,一下子没了声音。
    拔枪的家伙们手都僵住了,不知道枪口该冲着谁。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
    但连在一起怎么这么难懂?
    来赌场亡命徒窝...还带个跟班?
    这家伙...果然有来头么?
    可翻窗逃跑的跟班...就更他妈离谱了!
    这种货色不就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叛徒吗?
    他这个当主子的,语气为什么能平静到这种地步?
    甚至...还他妈的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难道不该立刻拔枪,亲手清理门户,一枪崩了这种败类才对么?
    到底是大家耳朵坏了,听错了,还是这个亡命徒的世界,风向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了?
    不等众人想明白眼前一幕到底算怎么回事,骑马的人到了十米开外。
    基兰从一跃而下,把菲利普森从地上拽起,甩到马背上。
    基兰也是服了。
    算上刚才,菲利普森一路上被颠掉了三回。
    把人和马一起弄到赌场营地的入口,基兰冲里面放声大吼。
    “这是哪个帮派的老大?!过来认领一下!”
    赌场里的人,彻底无法淡定了。
    什么?!
    还是帮派老大!
    把人拖的半死不活,弄到这里让认领?!
    他娘的...
    这翻窗逃跑的跟班可真够丧心病狂的!
    竟比他们这些个身上背命,手里沾血的亡命徒还要狠辣!
    安追、米根、维鲁斯几人,正在营地不远处眼巴巴盼着老大,听到这话,闻声冲来。
    看清菲利普森半死不活的样子,安追几人红着眼,哗啦一下全拔出枪。
    “老大!你怎么样了!”
    “你这王八蛋对他做了什么!”
    “上帝啊!老大?你快醒醒!我们这就给你报仇!”
    他们一边嘶吼,一边冲着赌场里招呼同伴。
    “莱恩!你狗日的别他妈再看热闹了!还不赶紧滚过来帮忙!”
    莱恩一直挤在人堆里看戴尔玩刀,听到同伴呼喊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他们迅速聚成一团,枪口对准基兰,就要动手。
    被扶靠在栅栏边的菲利普森,虚弱抬起了手。
    “别...别开枪...”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安追几人以为自家老大糊涂了。
    “老大?他把你拴在马后面拖,还这么虐待你,怎么就成救命恩人了?”
    基兰懒得正眼看他们。
    “你们老大中枪躺在外面等死的时候,你们这群废物在赌钱看戏。”
    “我把他送过来,倒成我的错了?”
    一句话,安追几人面面相觑,脸上火辣辣的。
    “老大抢马车被...被打中了?我们是真不知道啊!”
    怎么被这么一说,他们这些当小弟的,反倒成了毫无义气、坐等老大带战利品回来的废物?
    菲利普森咳出两大口血沫,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手,把揣在怀里的毛瑟手枪郑重递给基兰。
    “兄弟...我说话算话...谢你带我过来...”
    四小弟看到老大亲手把平时宝贝得谁都不让碰的枪,主动交到基兰手中,下巴快惊掉了。
    基兰坦然收好枪,拉起缰绳,懒得再理会那帮人。
    看到那把毛瑟,刚松弛下来的赌徒恶棍们又把手按回枪柄上。
    能救人,还能让一个帮派老大心甘情愿送出这么贵重的枪当谢礼。
    这人...不简单!
    老头子哈尔的手依然死死摁在枪柄上:“新面孔?来这消遣,随时欢迎。要是来找事...”
    他话没说完,基兰冷声打断。
    “我来找人。”
    基兰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冷不丁看到戴尔,咧了咧嘴,笑了。
    “哎哟,戴...”
    名字在嘴边滚了一圈,基兰临时改口。
    “小戴?你这跟踪手段可以啊,没缺胳膊没少腿,居然还真被你找到这来了?”
    “算你有两下子。”
    “行了,别站着看戏了,过来。”
    基兰指了指深陷进泥泞里的马腿。
    “这家伙不肯动,你来弄。”
    全场死寂。
    一个跟班,在对他的主子,发号施令?
    众人的脑袋随着基兰的指令转向戴尔,等着看他如何发作。
    戴尔拧着的眉头松开,抱臂靠着树干,哼出一声冷笑。
    笑声听着还有点他妈的...纵容?
    “废物。”
    戴尔嫌弃扬唇。
    “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离了我,你果然什么都干不成。”
    说着。
    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人们眼睁睁看着,被称作“主子”的男人,挽起袖子,走进烂泥地里去弄马。
    而被称作“跟班”的基兰,就那么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监督着。
    嘴里还在嘟囔:“你行不行啊?”
    戴尔抹了把甩在脸上的泥点,没好气:“吵死了!”
    疯了!
    这个世界他妈的彻底疯了!
    赌命桌上耍刀子眼不带眨的狠角色给跟班当苦力牵马?
    他不是主子么?
    到底是谁雇佣了谁?!
    费舍尔和几个刚还对戴尔暗送秋波、幻想着能跟他春风一度的女枪手,此刻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眼神愈发灼热。
    哈尔的脸刚被打响,这又来了个拖着别家老大闯营地的。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狂,一个比一个野。
    最要命的是,这俩看着很强的男人,他们之间这种诡异的关系...
    就是不知道,等上了赌命桌,他俩还能不能玩得起来。
    哈尔脸上的怒容,早已消失不见。
    他看着两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人,嘴角咧开无声的笑。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分明是两个茬子,游进了他的小池塘。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