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晒得人光膀子都嫌热,看什么都带着圈虚影。
女人的嗓子早劈了。
主仆两个的哭声和咒骂搅得人脑壳疼。
基兰曲腿坐在树荫下,用树枝戳着地面。
手上没留神,把树枝给撅折了。
“有那么好玩吗...没完没了的...”
一个家伙闲得发慌。
正扯着绳子另一头,拖着女人和想偷跑报信的小伙计绕着破屋溜圈。
主仆两个软成烂泥,身后尘土乱滚,在地上划出两道印子。
骑马的家伙对他们的哭求只当是听狗叫。
基兰盘算着,从女人嘴里撬出来的这笔钱,够绞索会快活一阵子了。
一千八百五十美元...
干这票的几个弟兄说女人是路上随便捞的。
赶车的是个老头,边上跟的小伙计,怀里揣着把好家伙。
估摸着有油水,就给弄回来了。
身份什么的,哪有空打听。
戴尔对这个数没什么反应,只说这钱能在城里偏点的地方全款买套房。
不买房,拿去玩马,弄一匹外来的好种公都够。
绞索会这帮人眼光还真准。
戴尔那次也是。
为了三千美元,小戴罪没少受,最后钱也没到绞索会手上,全让自己给搅和了。
这顺手捞来的女人,身上是有料的。
基兰原以为,女人把钱给足了,能少吃些苦头。
可惜绞索会这帮货,钱和折磨人,两样都不能少。
戴尔背靠着树,没回头。
他盯着笔记本,手指在铅笔杆上掐出一点点凹痕。
“绞索会的人可听不进这么有条理的求饶。他们两个还得再‘清醒’一会。”
后脑勺有点痒,基兰丢开烂树枝,嘟囔着伸手去挠,正按在那天磕出来的大包上。
“清醒...怎么拼的来着...”
基兰甩开手,管他怎么拼,干脆在地上画了两道横线。
比起小戴那回,这女人...算走运。
霍桑没明说,但绞索会这帮大男人没谁对女的动手动脚。
对男的...
看着那小伙计的惨状,基兰偷瞄小戴。
这种场面,对小戴...太不是滋味了。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清醒得有点吓人了。
“戴老师,你不是‘清醒’么,去开导开导她。让她省点劲,我们也省点心,对谁都好,是不是?”
戴尔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她现在出去,脑子还记着你的脸,哪天撞上...你这两下子,不够给警察塞牙缝的。”
“他们的事和我无关。你...别死了。死了,我的投资不就打水漂了?”
基兰耷拉的手指在等号后面停了下,用力戳出两个深坑。
沾了土的手在裤子上蹭过,捡起个碎石头砸小戴笔记本上。
“诶,你还行不行了,我有点...”
戴尔手指一拨,笔记本上的石头飞了出去,基兰“啊”了一声捂住脑门。
“lucid。想起来怎么拼了吗。”
基兰放下手,撇了撇嘴角。
“没。我倒是更想知道转移话题怎么拼,教教我呗。”
他把铅笔在两根手指间转着玩。
“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脑袋上的包消了再说吧,不然学不会。”
基兰掰着指节,把袖子撸到胳膊肘。
这么好的天气,不给他松松皮...说不过去。
铅笔“啪”地掉在地上。
戴尔捡起笔,随便在裤腿上抹了抹。
跟有病似的把笔杆横在鼻子下,撅嘴给顶着。
瞅着他的铅笔胡子,基兰把袖口拽了下来。
“...太傻了,受不了。”
就让小戴安静地冒傻气吧。
万一手重了,把自己也传上了怎么办?
暑气闷得人发慌,基兰转头去找喝的。
一回头,一个胡子拉碴的伙计正咧着嘴乐。
“凯隐...头儿,快下午了,垫补点东西不?老大不在...我弄点好肉,给您尝尝我手艺?”
基兰看了眼还在犯傻的小戴。
“嗓子有点痒,弄点鸡爪来挠挠。”
“......”
夜里起了风,火光被吹得东倒西歪。
满营地都是烤鸡爪的味儿,基兰嚼了两口就停了。
破屋里动静跟女鬼叫一样。
哭声让戴尔走了神,手腕一松,鸡爪滚到脚边。
他弯腰捡起,用袖子擦了擦。
基兰没忍住,一巴掌拍到他手上。
“脏了就别吃了,掉地上的也捡,你怎么...啊?!”
他平时沾点泥都跟要命似的,这会...
戴尔肩膀一缩让开了大半,基兰那巴掌只扫着他的袖口。
他手里还攥着脏东西。
“...咳,我弄干净给你的...你...看见了?”
基兰:......
“我踏马谢谢你了啊?”
疯?
真要被他气笑了。
合着是报漱口水的仇呢?
死小孩...下午那会儿手痒就该直接上的。
心烦意乱地睡了一晚,基兰是被吵嚷弄醒的。
霍桑的铺盖卷没了。
小弟们找不到老大,全跑来烦基兰。
基兰上哪知道霍桑在搞什么鬼,只能没好气地把人轰开。
霍桑倒是没丢。
可他一回来,基兰就得倒霉,净被他逮着练绳子。
绳套擦着头皮扫过,基兰捂着肚子就地一滚。
“伤员!我还是个伤员!非挑今天折腾我?”
马蹄绕着基兰踏出一圈圈土。
霍桑稳坐马背,绳索在他头顶抡出个嗡嗡响的圈。
“就得趁你带伤。外头那些人的子弹可没长眼,不想死,就好好学。”
绳套跟粘在基兰头上了,人往哪躲,影子就往哪罩,根本甩不脱。
基兰差点以为他也神经了。
霍桑却冒出一句,这是基兰自己喝断片那晚,拍着胸脯保证要学会的。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服了!
霍桑那手绳子邪门得很。
摆酒那晚就那么一晃,法拉第那样的壮汉连反应都没有,直接趴了。
法拉第都着了道...
跟绞索会老大学套人?
好事归好事,还是先琢磨点实际的吧。
绳子没几个月苦练玩不转。
不如先学怎么躲开这玩意儿!
破屋里,被绑来的女人听不出是哭还是笑。
门外,霍桑和基兰的笑骂混在一起。
起先树后可没这么清静,一帮人挤在那比手画脚,都想偷师。
霍桑练起人来谁也不认,连基兰都快被折腾过去了。
躲在树后的脑袋一天比一天少。
到了第三天,就只剩下一个风滚草飘过。
“这练的也太狠了...妈的,换我腿早断了。”
“我拿根烟跟你赌,头儿那身伤...今天肯定起不来。”
“凯隐要是趴下了...老大又不在...那娘们儿谁处理?”
斯通朝树下的基兰抬了抬下巴,几人一点头,不再多话。
细碎的脚步碾得石子“哗啦”响。
基兰一睁眼,几双沾着泥点的靴子杵在了脸边。
“...干嘛,我还没臭呢,要把我抬走埋了?来早了点。”
两小弟上前,把基兰从地上搀了起来。
“头儿!那娘们儿...弟兄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弄?”
算上今天,破屋里的女人和小伙计,陪着老头的尸体待了三天。
死人招来的苍蝇嗡嗡地往脸上撞,她就算想喊,也只剩下了干呕。
斯通刚才隔门缝看了眼。
女人指着鼻青脸肿的小伙计笑得头都抬不起来。
疯成这样,是时候送走了。
捞人是熟练活,可谁把人弄走...还得霍桑老大拿主意。
老大的马这几天就没歇过。
每次他骑马出去,斯通都能听见他哼着散调。
他出去是为了什么,帮里没人敢嚼舌根,连杰特都把嘴闭得死死的。
老大不在,这摊子事只能指望凯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