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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俺答汗快不行了
    “图门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一个断了条胳膊的百夫长认出了他,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大汗……大汗他快撑不住了!”

    图门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旅途的疲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最大的一顶,却也是最破旧的帐篷冲去。

    帐篷里,一股混杂着劣质马奶酒、汗酸和草药的怪味扑面而来。

    俺答汗,这位曾经想把战争当成“商业并购”来做的草原枭雄,正盘腿坐在一张破旧的狼皮毯子上。他瘦了,也老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那件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貂皮大氅,此刻也掉了毛,露出底下灰扑扑的皮板。

    他面前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羊杂汤,还有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地图。

    “大汗!”

    图门冲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哽咽。

    俺答汗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他没问图门辛不辛苦,也没问大夏的风土人情,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就是:

    “怎么样?那个年轻的皇帝,他……他同意开市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那是一个破产的生意人,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期盼。

    图门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块还带着京城稻香村气息的玫瑰酥。

    “大汗,您……您先尝尝。”

    俺答汗的眼睛直了。他颤抖着手,捏起那块精致得不像话的点心,那股子甜腻的香气钻进鼻子,让他狠狠咽了口唾沫。他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掰了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那入口即化的酥软,那甜到心坎里的滋味,让他这个吃了一辈子牛羊肉的汉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娘的……”俺答汗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大夏的奢靡,还是在骂自己的落魄。他将剩下的大半块点心又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怀里,那是要留给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的。

    图门这才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没有说条件,而是先描述了他在大夏京城的所见所闻。

    那比瓦剌王庭所有帐篷加起来还要宏伟的昭阳新城工地。

    那十几万被抓去当苦力,却因为能吃饱饭而对大夏皇帝感恩戴德的倭人。

    那整齐划一,装备着能喷吐火焰的火枪,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两腿发软的京营新军。

    还有那位坐在九龙宝座上的年轻皇帝,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比天山的寒风还要冷。

    俺答汗静静地听着,捏着地图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图门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

    “所以,他的条件呢?”俺答汗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喜怒。

    图门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陛下说……可以在天山脚下,为我们瓦剌部,单独划出一块地方,开设互市。”

    俺答汗的眼睛猛地亮了!

    单独!

    这是何等的恩宠!

    这意味着垄断!

    只要能垄断对大夏的贸易,别说金帐汗国,就是把整个西域的财富都赚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商业帝国梦,又要死灰复燃了!

    然而,图门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但是……陛下还有一个条件。”

    “所有瓦剌部族,无论男女老少,没有允许,终生不得踏出互市范围半步。”

    “并且,我们要接受大夏派驻‘市舶司’官员的直接统治,遵从大夏的律法。”

    “你说什么?”俺答汗脸上的狂喜,一点点僵住,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屈辱和暴怒的扭曲。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瓦剌人当成什么了?他想把我们圈养起来?像猪羊一样?!”

    “砰!”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那碗本来就没多少肉的羊杂汤,被震得翻倒在地,汤水洒了一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俺答汗状若疯虎,在狭小的帐篷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老子是草原上的狼!不是他家里的狗!他想让老子给他看门?做梦!”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千夫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大汗!不好了!”

    “金帐汗国那帮杂碎,又……又来抢我们的羊了!”

    “阿古拉带人去拼命,被……被他们砍了脑袋,挂在马尾上拖走了啊!”

    俺答汗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僵在原地,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

    是啊。

    狼?

    哪有被别的狼追得满世界跑,连自己的崽子都护不住的狼?

    他想起了也就几个月前,鞑靼部的下场。

    那位大夏皇帝,根本没用多少兵力,就把当年如日中天,把自己的瓦剌部按着锤的小王子给弄死了。

    人头还在大夏的九变传了几遍,现在还在大同城墙上挂着呢!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穿了他的脑海。

    那个年轻人,他根本不是在打仗。

    他是在搞降维打击!

    我们还在想着怎么弯弓射箭,掠夺财富。

    人家已经开始用贸易战瓦解你的内部,用心理战摧毁你的意志,用你无法理解的酷刑来建立绝对的权威!

    这还怎么打?拿什么打?拿我们生锈的弯刀,去对抗那能喷火的铁枪?

    拿我们饥饿的勇士,去对抗那用活人铸就的钢铁意志?

    俺答汗颓然地坐回了狼皮毯子上,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

    许久。

    他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无尽的悲凉。

    “呵呵……呵呵呵……狼?我们早不是狼了……”

    他抬起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图门和那个报信的千夫长,眼神空洞,摆了摆手。

    “去。”

    “告诉金帐汗国那帮蠢货,就说我俺答汗……认栽了。”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打开栅栏,剩下的羊,让他们牵走吧。告诉儿郎们,刀收起来,别再流血了。”

    “老子……金盆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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