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2月28日。</br>这一天既是台南立委选举的日子，也是台南黑白两道紧张的日子。</br>市中的竞选现场，几名竞选者各自发表着演讲，紧张等待最后的结果。</br>丁瑶白色丽人打扮，戴着平光眼镜，逢人三分笑，给人予最大的好感。</br>不少她的支持者，也都到了现场，热热闹闹。</br>欢呼声，鼓掌声，响成一片。</br>……………</br>市北那边，却是气氛沉闷。</br>不少穿着制服的警员，在路面上维持秩序。</br>主干道上，豪车与人员堵在一起，放眼望去，有千人规模。</br>他们全都穿着黑衣黑裤，神色肃穆。</br>一名戴着眼镜，身材高大，岁数不过十**的男人，神色悲痛。</br>抱着一个黑白照片，走在最前面。</br>这人正是雷公的儿子，雷复轰。</br>他从国外回来也有几天了，对于老父亲的死，又悲又恼。</br>悲的是，老父亲死了，后台没了。</br>恼的是，老父亲死了，留下一大堆的麻烦。</br>帮主之位不决，三联帮内部，除了金爷与忠勇伯，其他堂主都不服他。</br>有几位更是不断找茬，当众让自己继续去读书。</br>而此时的形势，雷复轰也从金爷那里听说了。</br>即便坐上帮主大位，首先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其他帮会的针对，而是上头的重点打击。</br>老父亲坑人啊，死都死得不省心。</br>居然拉着一个侯部一块儿走。</br>上头没出重拳，完全是因为巨佬没上位。</br>等他上位，恐怕第一时间就是为亲信报仇。</br>不坐，雷复轰不甘心，雷家的家业被外人抢走。</br>坐，雷复轰搞不定。</br>年纪轻轻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件事。</br>呜呜呜……</br>此时抱着雷公的黑白照片，雷大少哭得很伤心：</br>“爸，你怎么给我留下一屁股花呗就死啦。”</br>“你倒是还完再走啊！”</br>金爷与忠勇伯一左一右跟着，神色哀伤。</br>对于这位雷大少，两人都十分看好。</br>在金爷看来，雷复轰岁数小，容易唬弄。</br>适合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br>忠勇伯看来，雷复轰孝顺啊。</br>国人传统，父业子继，让他上位，最符合规矩。</br>在三联帮众人的护送下，雷公的遗体，最后一次游走在台南街头。</br>这一波，让抬棺的几名堂主，心里直骂娘。</br>这种黑道大佬的仪式，和普通人完全不同。</br>溜溜达达几个钟头，手都发抖了。</br>总算被告知，可以抬去公祭会场。</br>早上11点，三联帮众人来到了会场。</br>这里是台南有名的公祭地点，设备齐整。</br>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卡拉OK，会场都是最新款的。</br>几个大大的音响，放在会场各方。</br>前面的花圈、巨大的相片，早就挂好了。</br>那是一张雷公西装革履的半身照。</br>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黑社会大哥，颇有些文学家的气质。</br>公祭台上，香烛挽联，祭拜用品，一应俱全。</br>一条巨大黑色地毯，一直从会场门外延伸到祭台。</br>地毯上两侧摆放着过几百把黑色实木座椅。</br>这些座椅，都是为参加祭拜雷公的大人物准备的。</br>小弟级人物，拜完就得去门口站着。</br>祭台的一旁，白色的垫子一大片。</br>那是雷复轰与雷公情人的专属位：</br>要求是，神色悲痛，跪着就哭。</br>来客人的时候，家属还礼，哐哐鞠躬。</br>雷复轰这会儿已经跪好位置了，前排第一位烧纸。</br>后面几个情人，哭得也是异常伤心：</br>老雷没了，以后上哪儿吃饭啊。</br>跟着老雷多好，一个月都不一定来一次。</br>一次两分钟，拿着巨额包养资金，迅速又安全。</br>没了老雷头，大伙儿可怎么办啊？</br>“呜呜呜，帮主……”</br>越想越伤心，几个情人痛哭流涕。</br>比雷复轰这个亲儿子都要夸张。</br>“哎。”</br>三联帮的堂主们，除了金爷要主持之外，其他人都坐到了位置上，看着老大的遗孀痛哭。</br>其中几位堂主甚至已经暗暗发誓。</br>一定要讲义气，照顾嫂子。</br>不能让嫂子生活困难，让帮主走得不安心。</br>至于雷复轰那小子，葬礼结束，马上滚回国外读书去。</br>还必须好好读，读不到律师，叔叔们把腿都给他掰断了。</br>帮主遗命，是让你小子干正行。</br>金爷说的那些，纯属胡扯。</br>真以为大伙儿没听帮主说过吗？</br>成绩要是差了，对得起帮主在天之灵嘛。</br>随着时间的流逝，来者越来越多，会场里面的音乐也开始放起来了。</br>婉转的哀乐，悲惨的乐调，立即让家属们更加伤心。</br>雷复轰的考验，也来了。</br>金爷站在话筒旁边，开始主持道：</br>“天道盟罗福，前来祭拜！”</br>随着金爷的喊话，一名四十岁左右，矮矮胖胖的黑西装男人，带着上百人入内。</br>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小弟，赶紧点燃了香，递给这位大佬。</br>罗福接过，持香而立，默哀片刻，方才鞠躬上香。</br>“家属还礼！”</br>雷复轰也不认识人，只能听从口号，朝对方鞠躬。</br>“节哀！”</br>罗福简单一句之后，小弟们自觉退出。</br>他自己在三联帮小弟的引领下，坐到了一张木椅上。</br>“竹联孙庸，前来祭拜。”</br>随着话音，孙庸带着一大群小弟，也进入了会场。</br>他是专门从台北赶过来的，代表竹联来送这位同道最后一程。</br>接过小弟递来的香，孙庸看着雷公的遗照，半晌方才叹气，进而插炉。</br>“家属还礼！”</br>雷复轰同样不认识孙庸，简单鞠躬。</br>而孙庸并没像前面一位大佬，主动上前几步，打量起雷复轰道：</br>“你就是雷公的儿子？”</br>“呃…是啊，孙，孙先生。”</br>雷复轰也没想到孙庸会同他说话，顿了顿方才称呼出声。</br>“你一直在国外读书的？”</br>孙庸听得这个称呼，再度问话。</br>“是啊，孙先生有什么指教？”</br>雷复轰也越加熟络，说话开始变得流利。</br>孙庸蹲身，拍了拍雷复轰肩膀，低声道：</br>“我和雷公不是朋友，但却做了几十年的同道。”</br>“给你一个建议，卖掉属于雷公的产业。”</br>“拿着钱走吧。”</br>“去了国外就别回来了。”</br>“嗯？”</br>作为年轻人，雷复轰最听不得就是这种话。</br>幼稚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雷复轰话语道：</br>“孙先生的意思是，把产业卖给你？”</br>“呵！”</br>孙庸听出意思，拍了拍雷复轰肩膀，不再言语。</br>起身也坐到前面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