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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镜头对准自己,才算真监督
    晨雾未散时,青阳区市民广场已聚起三三两两的人影。

    沈清欢凌晨五点就守在现场,此刻正踮脚检查背景板上的鎏金大字——"青阳观察团成立仪式",指尖轻轻拂过"观察团"三个字,金属漆面还带着晨露的凉意。

    她转头看向广场入口,见林昭穿着藏青衬衫站在梧桐树下,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这才松了口气。

    七点整,广场电子钟的报时声像银铃般荡开。

    王知远推着那台老式油印机上台时,木轮碾过红毯发出吱呀轻响。

    老人背有些驼,却把油印机擦得锃亮,钢铁机身映出他眼角的皱纹:"八三年我在《云州日报》当编辑,用这机子印过三篇被压的内参。"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机身上的铜把手,"那时候总想着,要是有天能让老百姓自己印真相......"

    顾轻语从后台快步走上台。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是林昭上周在旧书摊淘的,说像极了她举相机时的专注。

    此刻她接过王知远递来的铜钥匙,指尖触到钥匙齿痕里的包浆,突然想起昨夜王老在电话里说的话:"小顾啊,这钥匙不是开锁的,是开眼的。"

    掌声如潮水涌来。

    贺知秋站在第三排,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丝巾。

    她看着顾轻语对着镜头笑,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宣传部会议上,自己还说"民间监督团就是给政府贴金的花架子"。

    此刻阳光穿过她的墨镜,在镜片上折射出光斑,照得她眼底的复杂愈发明显——有不甘,有意外,更多是某种被点燃的期待。

    林昭退到广场边的茶摊。

    卖豆浆的阿姨认出他,要给他免单,他却笑着递过去十块钱:"您这碗豆浆,比我办公室的茶金贵。"他望着台上顾轻语举着钥匙的侧影,系统在脑海里轻轻震颤,像春汛时冰层下的流水。

    三天前系统提示"战略种盘孵化完成"时,他还担心这新生的制度会像温室里的花,此刻看着台下白发老人踮脚拍照、穿校服的学生举着笔记本记录,突然懂了父亲笔记本里那句话:"制度不是枷锁,是让轮子转起来的轴。"

    九点三十分,顾轻语踩着台阶上台。

    她没拿演讲稿,反而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镜头对准台下:"过去十年,我拍过三百七十二次拆迁现场,二百一十六次上访人群,九十二次政府发布会。"她转动相机,让镜头扫过观众席,"但今天,我要拍的第一张照片,是观察团自己。"

    大屏幕亮起首期《自我监督报告》的视频。

    赵小秋穿着白T恤出现在画面里,耳尖发红:"上周我写社区食堂测评,没提我表姐在食堂承包方当会计,团里给了我警告处分。"镜头切到刘小舟的轮椅,她正用手语比划出"歧视"二字,字幕同步弹出:"成员张某在会议中说'残障人士需求太特殊',已启动内部投诉程序。"

    台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穿蓝布衫的老菜贩拍着大腿:"嘿,这团还真敢揭自己短!"戴红领巾的小女孩拽着妈妈的衣角:"妈妈,他们是不是和老师说的'班干部要带头守纪律'一样?"掌声从第一排开始,像滚地雷般蔓延,最后连成轰鸣的声浪,震得广场边的玉兰花瓣簌簌落下。

    贺知秋站在最后排,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着顾轻语在掌声中鞠躬,忽然想起自己刚当宣传部长时,也怀着"笔杆子要写真话"的热血,后来却在一次又一次"注意影响"的批示里,把相机收进了抽屉最底层。

    此刻她摸出手机,对着大屏幕拍了张照,照片里顾轻语的笑容比阳光还亮。

    中午十二点零七分,市政府食堂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

    林昭端着素面刚找了个角落坐下,就见贺知秋端着餐盘走过来。

    她今天没戴墨镜,眼尾细纹里还沾着上午的阳光:"林副市长,我认输。"她把餐盘放下,糖醋排骨的油星溅在桌布上,"但这种模式,能活多久?"

    林昭用筷子搅着素面,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贺部长,您当年写《云州教育三十年》时,有没有想过那本书能活多久?"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推过去,封皮上印着《青阳观察团市民满意度年度测评方案》,"它活得久不久,得看老百姓还愿不愿意投一票——测评由第三方机构做,结果直接划财政拨款。"

    贺知秋翻开文件,第一页就夹着份民意调查样本:"您认为观察团对政府的监督是否有效?"选项从"完全无效"到"非常有效",最下面还有手写栏:"您希望观察团下阶段关注哪些问题?"她的手指停在"无障碍设施"那栏,突然想起上午刘小舟说的"官网读屏软件不兼容"。

    "当年我爸在旧改办,有人送他两箱苹果,他连夜送回居委会。"林昭舀了口汤,"那时候我问他,这么做图什么?

    他说,图个半夜敲门心不慌。"他望着贺知秋逐渐柔和的眉眼,"现在的老百姓,要的不是青天,是能自己擦亮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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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十八分,青阳区政府公告栏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顾轻语踮脚贴着《自我监督报告》原件,胶棒在纸背抹出均匀的胶痕。

    穿快递服的小伙子挤到最前面,推了推反光墨镜:"我看看,他们自己查自己查到什么程度......"话没说完就瞪圆了眼,"嘿,连团里谁迟到多少次都记着!"

    刘小舟摇着轮椅挤过来,指尖点着"无障碍投诉通道"栏目:"下周我要提——你们官网读屏软件不兼容。"旁边做记录的工作人员手速飞快,笔在本子上唰唰响:"刘女士,我们技术部今晚就加班调试,下周三给您反馈。"

    林昭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边,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

    系统提示音像羽毛扫过耳膜:"制度生命体存活验证通过,战略种盘进入稳定期。"他摸出手机,翻到沈清欢今早发的消息——"红毯铺好了",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带他参加民主座谈会,散会时他蹲在台阶上玩蚂蚁,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小林,以后你要让更多人能蹲下来看蚂蚁。"

    晚上九点零三分,林昭书房的台灯投下暖黄光晕。

    阮棠的残影浮现在书桌上,这次她的旗袍不再是浓墨重彩的绛红,而是淡得像月光下的雾。"它选择了燃烧的路径。"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前你总想用系统掌控一切,现在才明白......"话音未落,光影就散作星屑,连最后一缕都没留下。

    林昭翻开父亲的老笔记本,空白页上还留着上午写的"火种不灭,因有人愿以身为薪"。

    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淡蓝色的字体在视网膜上跳动:"检测到京南1998情境已解锁,关联人物:林砚秋(助理)、吴志远(街道办主任)、老黄(修车匠)——三人皆曾受旧改影响。"

    他合上本子,望向窗外。

    京南方向的红点不再闪烁,而是像被浇了汽油的篝火,烧得又稳又旺。

    晚风掀起窗帘,吹得书桌上的《自我监督报告》哗哗作响,某页飘落在地,他弯腰去捡,看见最后一行字:"监督的本质,是让每个普通人都能成为光。"

    床头柜的闹钟跳到23:59,秒针咔嗒作响。

    林昭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忽然听见手机震动——是顾轻语发来的视频,画面里市民广场的灯光还亮着,几个老人搬着小马扎坐在公告栏前,用放大镜逐字读报告。

    视频最后,赵小秋举着奶茶对镜头比耶:"明天的奶茶,我请!"

    他笑着关掉手机,闭上眼。

    迷迷糊糊间,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父亲站在民主座谈会现场,年轻的周砚秋举着相机,镜头里是满场发亮的眼睛。

    而那轮裹着夜色转动的轮子,此刻正碾过晨露,朝着京南方向,发出清晰的、充满生机的声响。

    清晨六点十七分,京南特别审计局东门的路灯刚熄灭。

    穿藏青制服的保安揉了揉眼睛,看见远处有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车窗摇下,露出半张年轻的脸,眉峰像刀刻的,正低头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四十三分钟。

    保安刚要问,就见那人递来张工作证,证件上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姓名栏的"林砚秋"三个字,在晨雾里格外清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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