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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回家
    清晨的山风呼啸,季鲤原想至少要到关村,才能找个人用枪“好好说话”,然后找个合适的交通工具去县城。

    没想到一个转角,就发现山门的石牌坊下如往常停了一辆马车。

    季鲤将手中握着的枪握紧了些,慢慢走了过去,看清了车夫的模样。

    刘六六。

    他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季鲤走近,依旧热情的笑了笑:

    “江少爷,上车吧。”

    “山路难行,寒气又重,快上车暖和暖和。”

    “我可是杀了你们副班主。”季鲤开门见山。

    “嗨!您说这事儿啊?”他摆了摆手,“无所谓,真无所谓。”

    “您是不知道啊,自从副班主那猪狗不如的畜生掌权以来,咱们底下这些跑腿卖命的兄弟,那点可怜的嚼用,被他抽了多少层油水?”

    “死了好啊。”

    他眼神又闪过一丝担忧:

    “就怕这老不死还活着,不知道又钻到哪具肉体上了。”

    “黑墨呢?”季鲤又问。

    刘六六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县城方向。

    “在县城拴着呢,这里动荡得很,我可不敢让它冒险来这里。”

    “万一出了事情,我可要心疼死啊。”

    “行吧,我把送到县城。”季鲤声音平淡,看似放松了下来,登上了马车的车厢内。

    马车立刻行驶起来。

    快到关村时,刘六六突然回头:

    “对了江少爷,副班主在关村也有后手,村民们受了他伪装成的道士蛊惑,刚刚在这条县城和您江家之间唯一的道路口设了卡。”

    “要查验身份才能过。”

    “我过来时就已经被查过一次了。”

    刘六六用眼神指了指季鲤身旁的箱子:

    “等下您穿上箱子那套我们班子里杂役常穿的衣服。”

    “他们见到你的次数少,我跟他们也比较熟,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否则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行。”季鲤听完,打开了箱子。

    里面确实是一件杂役常穿的衣服,季鲤伸手打算穿上,但像是认出了什么一样,又微微一顿,然后恢复如常般,动作缓慢地像是要穿起衣服。

    刘六六收回了暗中盯着季鲤的目光。

    他目光收回的瞬间,季鲤就已经把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换这件衣服,我换你身上穿的。”

    “别废话,停车换好了继续开。”

    刘六六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季鲤冰冷无比的语气,和感受到太阳穴那冰冷的温度,赶忙停车下来,换了衣服。

    接下来没有发生季鲤担忧的事情,刘六六不知道是因为季鲤手上真理的压迫,还是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顺利配合季鲤通过了检查,接下来的一路上也很安静。

    但季鲤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细了。

    “砰!”

    没有一句废话,马车又行驶了一些距离后,季鲤直接开枪。

    硝烟从银白的枪口缓缓飘散,刘六六的身体应声倒下,不甘与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季鲤,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做。

    “别装了,金玉魁。”季鲤语气冰冷,“我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如果不是我记忆力好,认出了你刚原想给我换的那件衣服是李二柱生前穿的,否则还真要被你蒙混过去,还真以为你是六六了。”

    季鲤摇了摇头:

    “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连自己班子里鞍前马后多年的得力干将,都能狠心换了他的‘芯’,夺了他的躯壳,只为了给自己多备一个随时可用的‘容器’。”

    “呵呵。”季鲤脚下的尸体干笑了两声,抽搐了一下,淡定地擦了擦太阳穴的血迹,以违背人体常理的姿态爬了起来。

    “江怀远啊江怀远,你就是太聪明了。”

    “再晚一点,老老实实地和我去了那义庄,取了那江家秘宝,我再让你毫无痛觉的被我换芯后死去,这不是很好嘛?”

    他拍了拍手,季鲤眼前的景象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才还弥漫着清冷晨雾、两侧是枯黄草坡的乡间土路,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两侧长满了无数遮天蔽日大树的诡异林道,阴森无比。

    “这门法术,唤作‘一叶障目’。”金玉魁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只要你还困在这马车车厢之内......你看到的,便只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风景’。”

    他不用再伪装自己,目光死死黏在季鲤身上,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视着江怀远年轻、充满活力的躯体,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稀世珍宝:

    “多么年轻,多么聪明,多么充满潜力的肉体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渴望,“还有这身精纯浑厚、天赋异禀的江家主脉血脉。”

    他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响:

    “待会儿等我换了芯,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所以,希望你等下能乖一点......少些挣扎,别弄伤了自己。”

    话音未落。

    轰!轰!轰!

    季鲤连开三枪,枪枪爆头。

    刘六六的身躯迅速衰老,但就是每次击倒后又能再次站立起来。

    二人在马车上打斗间,马车的马驹受惊,一声嘶鸣过后,不再受近玉魁控制,自顾自地疯狂向前跑着。

    不知不觉间,远方的浓雾中,渐渐出现了一点房屋的轮廓。

    空气的味道也变得甜猩起来。

    季鲤知道,他已经到了那天王大胆,顺子,李二柱三人被尸饕攻击的地方。

    “金玉魁是知道尸饕的相关信息的,难道他当时想让我穿上李二柱衣服,等到了这里被尸饕攻击吗?”

    “你不用猜了。”金玉魁的语气很是得意,“你用将计就计坑了我一条命,我现在也坑回来了。”

    “你以为你识破了衣服的陷阱?换上了我的伪装?”

    “哈哈哈!” 他发出刺耳的狂笑,“我预判了你会换衣服的预判!”

    “而穿着李二柱衣服的,才能免受接下来尸饕的攻击。”

    金玉魁话音刚落,二人跟前的迷雾里就浮现出三具站在路的中间的人影。

    它们背对着马车,一字排开,拦在道路中央,身影在白惨惨的瘴雾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不详感。

    拉车的瘦马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凄厉长嘶,它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到,前蹄猛地扬起,又狠狠踏下。

    季鲤和金玉魁如同被甩出的破麻袋,在巨大的惯性下跌落在了黏腻的泥土地上。

    那三具尸饕依旧背对着二人,嘴里喃喃:

    “老......爷......们......”

    “我......们......来......给......您......送......东......西......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唰!唰!唰!

    三具身影齐刷刷地、猛地将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三张惨白可怖、布满尸斑、五官因怨毒而扭曲变形、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庞映入二人眼中。

    正是王大胆,顺子,李二柱三人。

    那两张属于王大胆和顺子的、布满尸斑和诡异啃食痕迹的脸瞬间锁定了季鲤,猛地朝着季鲤扑来,而李二柱那具尸饕则是扑向了金玉魁。

    “我们给您送‘死’来了。”

    季鲤翻滚躲闪,砰砰两枪,将两具尸饕暂时逼退。

    但从他们的身后的迷雾,从义庄里,从泥土里,从道路两旁,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无穷无尽的尸饕。

    这些全都是江家所害之人怨念不散的人的尸体。

    “你们江家不干人事的时候爽是爽了,报应全落到你们子孙头上了。”

    季鲤隔空对着江家的列祖列宗骂骂咧咧。

    包围着他的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迷雾之中,还有无数数不清的头颅若隐若现。

    情况紧急无比,他呼吸急促,强压下慌乱的思绪,让自己冷静起来。

    但季鲤还没想出解法,就听到刚刚金玉魁落地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声。

    循声望去,金玉魁,或者说刘六六的身体从脖子处被李二柱那具尸饕折断开来,接着高高举过头顶,血液顺着脖颈的断裂处喷涌而出,流入李二柱下方张开的嘴中。

    尸体的眼里还残留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似乎没想到算策无疑的自己怎么会落了个这个下场。

    “江少爷,您是好人。”

    喝完血的李二柱像是恢复了神智一般,他看了眼季鲤手上带着的那小袋信件,一声怒吼过后,群尸退散。

    季鲤再傻也能看出李二柱的不同了。

    他没有像另外两位朋友一样变成了新的尸饕,而像是共生乃至吞噬了尸饕,成为了新的某种诡异一样。

    “您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若没做这些事情,没带上信纸,或者穿上了我的衣服,您刚刚也要死。”

    “但您证明了您和那些老爷不一样。”

    他说着像生前一般,轻车熟路的拍了拍那匹受惊的马,马似乎感受到了往日熟悉主人的气息,温顺平静了下来,但眼角带泪。

    李二柱踏上了车,一遍扒下刘六六身上的衣服,一边对着季鲤伸出僵尸般长着修长指甲,枯槁无比的手:

    “上车吧。”

    季鲤还处在危机突然解除,以及接收了大量信息的惊魂未定中,他爬上马车,坐在了车沿,也就是李二柱旁边。

    “走,老伙计。”

    空气中弥漫着无法言喻的气息,李二柱的背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动作僵硬却精准。马车冲破黑暗的森林,奔向未知。

    季鲤喘息未定,捂着伤口,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

    “你为什么一定要穿上自己原来的这身衣服?”

    驾车的身影没有回头,回答的声音从雾中飘来:

    “我太久没回家了,父母和弟弟妹妹他们应该忘了我的样子,我怕我换了衣服,他们就认不出我来了。”

    马蹄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敲打着路面,也敲打着乘车人的心,浓雾被马车劈开又迅速合拢。

    季鲤带着一丝困惑,难得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话音刚落,马车冲出了迷雾林子,初晨的阳光洒落在二人身上。

    沉默。

    只有风声和马蹄声。

    时间仿佛凝固,然后,那个熟悉却又无比遥远、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响起。

    驾车者没有回头,他的身体在阳光中渐渐消解,但那两个字却清晰,坚定,轻松又重若千钧的落入了季鲤的耳中:

    “回家。”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