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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你一定要带好队伍,千万不能出岔子
    月台上,人头攒动,离别的气息混杂着站台特有的铁锈味。

    梁主任紧紧抓着秦东扬的手,一张爬满褶子的老脸上,写满了不放心。

    “东扬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到了大西北,你就是咱们清河医疗队的总负责人,是队长!”

    “这几十号人,来自不同的医院,脾气性格都不一样,你一定要带好队伍,千万不能出岔子!”

    “还有,你自己的身体!”

    梁主任的嗓门又拔高了几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秦东扬脸上了。

    “大西北不比咱们这儿,风沙大,气候又干,你可千万别累着了!”

    他絮絮叨叨,像个送孩子上大学还非要往行李里塞两床棉被的老父亲。

    秦东扬耐心地听着,脸上不见丝毫烦躁:“梁主任,您放心。”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一种能瞬间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会的。”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上海牌手表:“您快回去吧,再晚,就赶不上回县里的末班车了。”

    梁主任嘴上应着“哎,哎,好”,脚下却像生了根,动也不动。

    他还是不放心。

    非要亲眼看着秦东扬领着众人上了那趟开往大西北的绿皮火车。

    “呜——”汽笛长鸣,白色的蒸汽喷涌而出。

    梁主任这才终于舍得挪动步子,站在月台上用力地挥着手,直到火车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么多人要去大西北,自然不可能都是卧铺。

    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了硬座车厢。

    车厢里挤挤挨挨,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古怪的臭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让人鼻子发酸。

    这一路过去,是整整两三天的路程。

    秦东扬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站台和送行的人群,都在慢慢倒退。

    秦东扬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了一本提前准备好的医书。

    他刚翻开没两页,书页上还带着油墨的清香。

    一个声音就从旁边的座位传了过来。

    “秦医生!”

    秦东扬抬起头,是市三院那个拍大腿的主任医师,手里还煞有介事地拿着个小本本。

    “有个关于术后抗凝剂剂量调整的问题,我想再跟您请教一下……”

    秦东扬只好微笑着合上了书。

    “您说。”

    他刚把这个问题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另一个医生又从对面的座位探过身子。

    “秦医生,那个微创缝合的角度,我还是有点没想明白,30度的话,会不会造成缝合线张力过大……”

    很快,秦东扬的座位旁,又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学术圈子。

    讨论声,翻动笔记本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他俨然成了一个移动的医学讲堂,走到哪,就把知识的光芒带到哪。

    而在同一节车厢的另一头,饶医生刚好也在这节车厢。

    他看着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秦东扬,嘴角不屑地往下一撇。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哼,装模作样。”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低声啐了一句。

    到了晚餐时间。

    一个胖乎乎的乘务员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小推车,慢悠悠地从车厢连接处走了过来。

    “来,让一让啊,发盒饭了!”

    乘务员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感谢咱们去支援大西北的同志们,这是郭书记特意给大伙儿安排的,路上辛苦了,都有份啊!”

    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炖粉条,暂时驱散了车厢里的疲惫和沉闷。

    扒拉了两口滚烫的粉条,市三院那个主任医师嘴里还嚼着白菜,含糊不清地又开了口。

    “秦医生,咳咳,那个……关于血管吻合后的远期通畅率,您觉得跟缝合线的选择有多大关系?”

    他一手端着饭盒,一手还拿着小本本,那股劲头,仿佛吃的不是猪肉白菜,而是学术的饕餮盛宴。

    秦东扬咽下嘴里的米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关系很大。”

    “不同材质的缝合线,人体组织的反应程度不同,这会直接影响内膜的增生速度。”

    他一开口,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医生,连饭都忘了吃,纷纷凑得更近了。

    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猪肉白菜炖粉条的香气,混合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学术氛围。

    甚至,隔壁车厢都有人闻着这股“味道”寻了过来,探头探脑地想加入讨论。

    只有饶医生。

    他端着自己的饭盒,坐得远远的,仿佛那边的空气都有毒。

    他看着那群人狂热的模样,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一群疯子。”他低声骂了一句,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饭,像是要把谁嚼碎了似的。

    这股学术的狂热,一直持续到晚上车厢熄灯。

    灯一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白天的兴奋劲儿一过,那股子要命的难受劲儿,才真正地涌了上来。

    硬邦邦的座椅,硌得人骨头疼。

    想躺平,没地方。

    想伸腿,能踹到对面人的脸上。

    只能这么蜷着,坐着,熬着。

    “哎哟,我这老腰……”有年纪大的医生已经开始忍不住哼哼。

    “这屁股,感觉都快裂成八瓣了。”

    一个年轻医生苦中作乐地开着玩笑,声音里却满是疲惫。

    黑暗中,翻身的声音,叹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对所有人,都是一场酷刑。

    秦东扬也难受。

    他默默地从帆布包里,拽出了陈智慧给他弄来的那件厚实的军大衣。

    大衣带着一股樟脑丸和阳光混杂的味道,很干净,很暖和。

    秦东扬将大衣往身上一裹,那股熟悉的暖意瞬间包裹了他。

    他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勉强算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是被一阵剧烈的腰酸背痛给弄醒的。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骨头节发出一阵“嘎巴”的脆响。

    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他抬眼望去,车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顶着一双熊猫眼。

    个个面色憔...悴,呵欠连天。

    就没一个睡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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