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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这,才是他熟悉的感觉
    这话一出,礼堂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那根从上火车起就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李主任顿了顿,又拍了拍胸脯,声音更响亮了:“今晚,我就睡在这儿!跟同志们一起!”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同样简陋的行军床:“大家有什么困难,缺什么少什么,随时来找我老李!能解决的,绝不含糊!”

    说完,他仰头“咕咚咕咚”喝干了搪瓷缸子里的水,用手背一抹嘴,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许多人心头的阴霾和陌生感。

    连带着吴瀚烨心里的那股邪火,似乎都被这股朴实的暖意给压下去了一点。

    疲惫,如同迟来的潮水,终于漫过了理智的堤坝。

    “哗啦啦……”

    餐盘被收走的声音,椅子挪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大家甚至没有太多力气交谈,只是默默地、机械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三天两夜的硬卧,几乎榨干了所有人的精力。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的零件,僵硬而酸痛。

    许多人几乎是拖着脚步回到自己的行军床边,连外衣都没脱,身子一歪,就直接倒了下去。

    不出十分钟,大礼堂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已经连成了一片。

    然而,对于爱干净的女同志们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蓝医生……”小王护士凑到蓝露露身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咱们……咱们能洗个澡吗?”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身上黏糊糊的,头发都油了,不洗一下,我怕是睡不着。”

    另一个护士也附和道:“是啊,哪怕是能冲一下也好啊。”

    蓝露露的心沉了下去。

    洗澡?

    她看了一眼这空旷的大礼堂,水泥地,铁架床。

    再想想外面那呼啸的、能刮得人脸生疼的西北风。

    她苦笑了一下:“别想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清醒的无奈。

    “在这种地方,洗热水澡,比吃肉还要奢侈。”

    果然,没过多久,去打探消息的护士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问过了,李主任说,礼堂后面确实有个锅炉房。”

    “可那里的热水,是严格定量的,专门供给咱们三百多号人喝的。”

    “他说,要是谁敢拿去洗澡,他第一个不答应,太浪费了。”

    希望,彻底破灭。

    姑娘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

    常年生活在城市里,每天洗澡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现在,这个最基本的需求,都成了一种奢望。

    “唉,那就……擦擦脸吧。”

    有人叹了口气,认命了。

    于是,女同志们这边,陆陆续续有人端着脸盆,去水房接了水。

    冰冷刺骨的凉水,一碰到脸,激得人一个哆嗦,睡意都消散了大半。

    但至少,能带来一丝清爽的错觉。

    大家只能这样聊以自慰。

    而男同志那边,则显得更加“豪放不羁”。

    大部分人早就进入了梦乡,鼾声震天。

    但也有几个像刘建国这样意志坚定的“讲究人”。

    “他娘的!不洗澡,还不能洗脚了?”刘建国脱下那双穿了三天的解放鞋,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自己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不冲一下,被窝里都得是这个味儿!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二话不说,拎着个盆就冲向了水房。

    片刻后,水房里传来他压抑不住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嘶——!真他妈的……透心凉!”

    几个年轻男医生看着他那“壮士断腕”般的背影,犹豫了片刻,也一咬牙,跟了过去。

    用冷水冲脚,那种感觉,无异于一种酷刑。

    冰冷的刺激顺着脚底板,一路窜到天灵盖。

    但冲完之后,用毛巾飞快地擦干,再立刻钻进那虽然单薄、却还算干燥的被窝里。

    双脚的皮肤,在被子的包裹下,慢慢从冰冷变得酥麻,最后涌起一股热流。

    那种劫后余生般的舒坦,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更多的人,选择了向疲惫投降。

    他们只是脱了鞋,把脚往被子里一塞,任由那股酸爽的气味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发酵,然后头一歪,便沉沉睡去。

    ……

    秦东扬没有睡。

    他坐在自己的行-军床上,静静地听着这满屋的鼾声和梦话。

    坐了三天火车,他的身上也同样黏腻得难受。

    那股汗味、烟味、食物残渣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一层无形的壳,紧紧地包裹着他。

    他知道,明天将是硬仗的开始。

    他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而一个清爽的身体,是保持头脑清醒的第一步。

    他趁着厕所没人,直接去了厕所,然后进入了自己的高科技医疗室。

    这里可不只是能够治病救人的,在消毒室旁边,还有一个淋浴间呢!

    他关上门,拧开水龙头。

    “哗——”

    温暖的热水,从莲蓬头里倾泻而下。

    蒸腾而起的水汽,瞬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秦东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脱下那身沾满了尘土与疲惫的衣物。

    当温热的水流冲刷过他坚实挺拔的脊背时,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火车上的拥挤,食堂里的油腻,人际间的暗流涌动……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随着这股热水,被一同冲刷而去。

    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这温暖的包裹下,重新苏醒,恢复活力。

    这,才是他熟悉的感觉。

    掌控一切,游刃有余。

    十分钟后,秦东扬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内衣和保暖内衣,感觉自己仿佛重获新生。

    头发是清爽的,身体是舒展的,连带着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悄悄地离开了高科技医疗室,回到礼堂,像离开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轻轻地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拉过那床厚实的被子。

    然而,就在他躺下的那一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复杂而又浓烈的气味,如同一堵无形的墙,猛地向他拍了过来。

    刚刚被热水和沐浴露净化过的嗅觉,此刻变得异常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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