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很好。

    寰宇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气氛却极为诡异。

    林晚晴抱着一叠需要签字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又一个如履薄冰的工作日。

    昨天下午，李董和苏小米之间无声的对峙，以及后续苏小米明显哭过的、红肿的眼睛，都让她这个旁观者心惊胆战。

    她猜测，或许是苏小米终于因为“云梦天团”的事情，和李董爆发了最激烈的冲突。

    而结果，不言而喻。

    在这座权力的金字塔尖，任何试图挑战塔尖意志的行为，都无异于飞蛾扑火。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苏小米会被调离，甚至……离开公司。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办公室里时，整个人却瞬间僵住了，她嘴巴微微张开，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极致的震惊。

    预想中的剑拔弩张、冰冷对峙并未出现。

    苏小米就站在李长夜的办公桌旁，身上穿着一套裁剪得体的、全新的香奈儿白色职业套裙，将她本就姣好的身材勾勒得愈发玲珑有致。

    她的脸上，画着无可挑剔的精致妆容，完美地遮盖了昨日所有的憔悴与泪痕。

    但这都不是让林晚晴目瞪口呆的重点。

    重点是她的神态。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林晚晴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这个笑容，不是职业化的假笑，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顺从。

    她正微微俯身，用一种无比轻柔的语气对李长夜说话。

    “李董，您昨晚没有休息好吗？我看您眼下有一点淡淡的青色。”

    她的声音，柔得简直能滴出水来：“我为您泡了安神的顶级白毫银针，您先润润喉，我去食堂给你准备一份滋补的早餐。”

    李长夜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对她的殷勤，既不接受，也不拒绝，仿佛她只是一团会说话的空气。

    苏小米却毫不在意这种冷遇。

    她将那杯白瓷茶盏，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李长夜手边最舒适的位置。

    她的手指，纤长而白皙，在放下茶杯的瞬间，指尖若有若无地、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李长夜的手背，然后又如受惊的小鹿般迅速收回。

    那是一种带着无限卑微与无限讨好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晚晴站在门口，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这还是苏小米吗？

    那个自信、骄傲，甚至有些时候会因为工作和李董据理力争的苏小米？

    那个将野心和能力都写在脸上，气场强大到让整个集团都对她敬畏有加的苏小米？

    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资料放下，你出去吧。”李长夜终于开口，依旧没有看苏小米，而是对门口呆立的林晚晴说道。

    “啊……是，李董。”林晚晴如梦初醒，连忙快步走上前，将文件放在桌角，然后逃也似地退出了办公室。

    她靠在门外的墙壁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她无法想象，昨天在自己离开之后，这间办公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透过门缝，看到苏小米在李长夜的示意下，开始为他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

    “上午十点，与星海科技的视频会议，资料已经同步到您的平板电脑。十一点，集团财务高管会议，讨论第三季度的预算方案。下午两点，赵磊总监会来向您汇报‘云梦天团’的后续管理章程。下午四点……”

    她的声音平稳、清晰，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

    在汇报工作的间隙，她会恰到好处地为李长夜续上茶水，或者将他随手放在桌上的笔，重新归位到笔筒里。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温柔。

    林晚晴感到一阵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寒意。

    她忽然明白了。

    苏小米没有被打败，也没有被驱逐。

    她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彻底放了自我，将自己完全依附于那个男人的路。

    她用极致的温柔和顺从，来作为自己在这场权力游戏中，继续留在牌桌上的筹码。

    这个认知，比看到她被赶走，更让林晚晴感到震撼。

    办公室里，李长夜听着苏小米的汇报，眼神古井无波。

    对于她的转变，他毫不意外。

    这本就是他预料中的结果，也是他给予她的、唯一的选择。

    当一个人被剥夺了所有的幻想，直面最赤裸的现实时，要么崩溃，要么臣服。

    苏小米，选择了后者。

    他享受这种臣服吗？

    或许有一点。这种将一个骄傲的女人彻底驯服的掌控感，确实能满足他内心深处帝王般的征服欲。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排遣的厌倦。

    “下午赵磊的汇报，取消。”李长夜突然打断了苏小米的汇报。

    苏小米愣了一下，但立刻用更加温柔的语气应道：“好的，李董。我马上通知赵总监。”

    “另外，”李长夜靠在椅子上，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通知赵磊，让‘云梦天团’全体成员，今天下午做好准备。”

    苏小米的心，猛地一沉。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李董，是有什么重要的外事活动需要她们进行表演吗？”

    李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甚至有些残忍的弧度。

    他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了苏小米。

    “不。”他淡淡地说道，“让她们去一号院，给我一个人表演。”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地刺进了苏小米的心脏。

    私人别墅，单独表演。

    这其中蕴含的意义，不言而喻。

    她昨天才刚刚选择了臣服，今天，他就要用这种方式，来检验她的“忠诚”，来提醒她，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苏小米的脸上，血色褪去了一瞬间，但很快，她就用更加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笑容掩盖了过去。

    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为他着想的体贴：“好的，李董。忙碌了这么久，您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我这就去安排，保证她们以最完美的状态，为您献上最精彩的表演。”

    她顿了顿，用一种更加卑微的、试探性的语气问道：“那……需要我陪您一起过去吗？”

    李长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了。”他吐出三个字，冰冷而决绝：“你，留在公司处理事务。”

    苏小米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这是惩罚，也是警告。

    惩罚她昨天的“不识抬举”，警告她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他可以让她成为最贴心的秘书，也可以让她成为被排除在核心之外。

    “是，李董。”

    苏小米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所有的不甘、嫉妒与痛苦。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滴水不漏的、属于首席秘书的职业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