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龙城号接近矿脉行星，陈帆的梦境越来越频繁地回到一千年前，避难舱的警报声、碳化的手指、以及最后时刻将暗物质样本送入传送装置的决绝。
每次惊醒，他都会发现刘思雨已经醒来，无声地握着他的手。
20年前，愚公号与龙城号分离时，这个温柔的女人执意跟随照顾陈帆起居。
“又做噩梦了？”
陈帆没有回答，擦去额头的冷汗，他梦到死在那颗行星上的自己。
在他之前，已经有12个时空的陈帆尝试过拯救人类，全部失败了。
他是第13个，也是星璇能源耗尽前的最后一次机会。
越是靠近这颗行星，他就越紧张。
次日晨会上。
周月汇报道：“还有48小时抵达目标。”
“采矿设备全部就绪，预计可在5年内完成所需暗物质的采集。”
陈帆环视会议室：“记住，任何异常情况立即报告，那颗行星上可能还有湮灭者的自动防御系统，不要冒险。”
两天后，愚公号盘旋在这颗行星上空。
矿脉行星如记忆中一样灰暗荒凉。
星璇的能量场笼罩了整个龙城号。
在湮灭者可能存在的监视网络中，人类飞船只是一块无害的太空岩石，偶然从矿脉行星旁掠过。
“采矿机器人部署完毕。”
“第一批已经着陆。”
全息屏幕上，数百台六足采矿机器人如蜘蛛般降落到行星表面。
它们避开那些危险的蓝色光点，空间褶皱粉尘，朝着黑色尖塔底部的隧道进发。
所有参与行动的高级官员都研究过陈帆一千年前的行动记录，知道主隧道内有致命的防御系统。
陈帆站在医疗站的控制台前，监控着每一位工作人员的生命体征。
只要他在，星璇就能掩护。
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屏幕上，B组机器人用纳米切割器在隧道壁上开出一个洞口，避开了主通道的警戒网。
它们鱼贯而入，朝着地底深处的矿脉核心前进。
“辐射水平升高，但在安全范围内。”
“机器人防护系统运作正常。”
陈帆微微放松。
看来这一千年来的技术进步确实让他们避免了无谓的牺牲。
如果当年他的本体有这样的装备，或许不会......
“警报！”
雷达官突然大喊，“检测到能量波动，黑色尖塔正在激活。”
陈帆的心跳骤停了一瞬：“怎么回事？星璇的屏蔽失效了？”
“不，”星璇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采矿机器人触发了湮灭者的被动防御机制，这不是主动扫描，而是自动反应。”
“我唯一能做的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屏蔽，让湮灭者无法看到。”
全息屏幕上，黑色尖塔表面亮起，某种能量正在汇聚。
陈帆下令，“立刻撤离。”
但已经晚了。
一道蓝光从尖塔顶端射出，横扫过采矿区域。
屏幕上三分之一的机器人信号瞬间消失。
陈帆看着屏幕上一个个消失的信号，脸色铁青。
他们还是低估了湮灭者的防御系统。
即使过了两百万年，这些自动武器依然致命。
当年自己是一个人前来，再加上有星璇在身体里，所以很容易躲避这种自动反应扫描。
而如今是成片的机器人前进，这种情况很难避免。
剩余机器人没有停止，被攻击后继续前进。
“警报！尖塔再次激活！”突然警告声再次响起。
就在大家紧张的时候。
一个巨大的天体突然出现。
“是......二号天体。”
“不对，陈先生说里面藏着启明族的火种方舟。”
“它要干嘛？”
众人疑惑之际。
就看到尖塔顶端射出的蓝光击中启明族火种方舟。
紧接着，被击中的二号天体发生坍缩。
那坍缩的外壳如星尘般散去，露出一个表面都流动着液态光纹纯白色的多面体，在三维空间中呈现出不可能存在的几何形态。
“这是......”陈帆瞳孔收缩，看着全息屏上那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造物。
"我的家，启明族火种方舟的本。"
随着它的声音，火种方舟核心的白光骤然扩张，化作千万条光带缠绕上黑色尖塔。
“我已破解整个暗物质星球湮灭者留下的防御系统，让他们开始采集吧。”
“陈帆，这些漂流的日子里，我的方舟并非只找寻继承者。”
“而是在自主研发抵御暗物质能量的方法。”
“就在17小时前，我找到了办法。”
随即，星璇的话出现了人性化的失落：“如果当年我的创造者拥有这种技术，他们将不会惧怕湮灭者，可惜......”
......
500年后......
4081年，龙城号主控室。
漂浮在龙城号附近的愚公号，这艘曾经用来研究暗物质武器的科研舰，如今已变成暗物质武器的第一个标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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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拿愚公号做实验，是因为摧毁它后，星璇就不用再浪费能量屏蔽它了。
陈帆深吸一口气：“开火。”
龙城号的主炮无声地震颤了一下。
没有耀眼的光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有空间微微扭曲了一瞬。
但在更高维度上，一发暗物质炮弹已经沿着时空褶皱，飞向愚公号。
三秒后，愚公号所在的空间突然坍缩成一个奇点，然后彻底消失。
没有爆炸，没有残骸，就像被宇宙橡皮擦抹去了一般。
“实验成功。”星璇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兴奋，“暗物质武器效能超出预期12%。”
这五百年，人类完成了暗物质矿收集、武器研发、安装至龙城号等浩大工程。
如今，龙城号已经具备和湮灭者同等的武器。
完成第一次开火实验后，陈帆转向全息星图。
眼前137个红点如同星辰般闪烁，这些是湮灭者占据的关键星系又或者超大型宇宙飞船，最远的距离龙城号7700光年，最近的也有200光年。
“开始计算攻击湮灭者星域。”
“计算完成，”星璇的声音在控制室内回荡，“第一发打向γ-127星系，最后一发打向π-397星系。”
由于湮灭者的137个坐标位置不在同一地方，为了确保所有打击在同一时间线上发生，第一发射击将在发射后1200年后命中目标，最后一发则只需要245小时就能抵达。
也就是说，人类的这次攻击，总耗时1200年。
“武器系统准备就绪。”
“时空坐标锁定完成。”
“时间锚点：4081年，准备.......。”
按理说，人类不可能短短500年研发出可以容纳暗物质的材料，但是星璇把启明族火种方舟召唤来了。
用它的舰身作为承载暗物质的“炮口”材料。
这才让人类拥有了这种毁灭星系的超级武器。
“开火。”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撕裂虚空的火光，只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像石子投入深潭，转瞬即逝。
炮手按下按钮，像例行公事的文书工作，而非毁灭星系的壮举。
控制室的灯光依旧稳定，舰桥的咖啡杯甚至没有震颤。
悄无声息的第一发暗物质炮弹消失在宇宙褶皱中，开始了它1200年的旅程，而那时，发射它的人早已老去、死亡、化为尘埃。
看着这股神秘力量从龙城号飞出，陈帆突然想起末世前看过的老电影。
那些所谓的科幻片，外星文明居然还在用冷兵器砍杀。
而此刻，他即将发动一场相隔数千光年的战争，甚至不需要见到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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