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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十门火炮顶一个孙元化?
    就在孙元化与王徵忐忑不安,在信仰与忠诚的撕裂中辗转难眠之时,千里之外的登州外海,桦山久纲收到了来自老家让他魂飞魄散的消息——

    老家被偷了!

    不但如此,比他晚些出发前往朝鲜的川上久国部,竟然被一群从明国叛变而来的明军,打了个全军覆没!

    川上久国玉碎!

    桦山久纲脸色阴沉不定地站在他的安宅船楼阁顶端,猩红的“丸十字”旗在猎猎海风中狂舞。

    他极目远眺,大明登州城的轮廓已在海平线上若隐若现,只要一声令下,趁天色未明杀上去,这就是一块能让萨摩藩吃得满嘴流油的肥肉。

    为了这一刻,他苦心经营多年,说服年轻的家主,倾尽藩内财力打造这支舰队,与那辽东的蛮酋皇太极虚与委蛇……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萨摩藩能在这乱世中搏出一片新天地,甚至取代德川,号令天下!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麾下勇士攻破登州,劫掠财富的欢呼,能看到大明皇帝惊愕失措的嘴脸。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前脚刚出家门,来自大明帝国的叛军刺头——孔有德,后脚便闯进了他的老巢烧杀抢掠!

    然而,震惊过后,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为了这次奇袭登莱,他煞费苦心。

    通过商人细作,他早已探明登莱巡抚孙元化被召入京,群龙无首,防务空虚。

    正因如此,他才力排众议,放弃了看似更富庶但守备森严的江南,将赌注全压在了登莱这块“肥肉”上。

    可如今,老家遇袭,川上玉碎,这一切都证明他非但不是猎手,反而是一头撞进了别人天罗地网中的猎物!

    他极度不甘地大吼一声"八嘎牙路!"

    把刚冒死前来报信的足轻一脚踹翻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计划了这么久,一切看似顺利,家门口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明国叛军!

    太蹊跷了!太诡异了!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

    从他决定出兵,到这支叛军如同鬼魅般精准地出现在他后方……

    这分明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而他桦山久纲,他引以为傲的萨摩舰队,不过是这盘大棋上的一枚棋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着远处登州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桦山久纲咬了咬牙,恨声下令:"返航,马上返航!回援鹿儿岛!"

    不过,哪有那么简单!

    就在他命令出口,旗舰刚刚开始打舵之际,桅杆上的了望哨发出了一声凄厉尖叫:

    “敌舰!西北方向!大量快船逼近!!”

    话音刚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从西北方滚滚而来!

    这极具穿透力的炮声,绝非萨摩藩装备的任何一种火炮所能比拟!

    桦山久纲和他船上的武士们骇然转头,只见舰队侧后方一艘负责警戒的关船,仿佛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船体中部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木屑、帆布碎片和人体残肢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

    那艘船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断裂、下沉!

    “是……是明军的炮火!”

    有武士失声惊呼,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这射程!这威力……怎么可能?!”

    桦山久纲僵立在船头,握着刀柄的手指抖得跟帕金森一般,他死死盯着那艘在短短十几息内就沉入海底的关船,又望向西北方海平面上那些正借助风势,如利箭般切过来的明军战船。

    一股比得知老家被偷时更深的寒意,让他周身血液瞬间凝固。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看清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一支被明国官军打得落荒而逃的叛军都能轻易灭掉川上久国部,甚至打到他的老家!

    那么,他这支倾尽萨摩之力打造、实力与川上久国部不相伯仲的舰队,在真正的明军精锐面前,岂不是不堪一击?!

    嘶——!

    桦山久纲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对方早就张网以待!

    登陆登莱?

    那不是去抢夺功勋,那是去送菜!

    一念至此,桦山久纲如梦初醒,不由失声大喊:“快!快!转向!全速脱离!避开他们!回援鹿儿岛!!”

    凄厉的海螺号声再次响彻舰队!

    庞大的萨摩舰队,犹如被饿狼驱赶的羊群,在海面上仓皇转向,将脆弱的侧翼暴露给追击者,拼尽全力向着东方逃窜,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什么荣耀、什么武士精神!

    在死亡威胁下,那都是狗屁!

    海天之间,只留下那艘关船的残骸缓缓沉没,以及南山营水师追击时节奏分明、如同催命符般的战鼓声。

    登莱总兵张可大屹立在自己的座舰船头,硝烟和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猩红的斗篷猎猎作响。

    他望着前方海平面上那些仓皇逃窜的倭船影踪,胸中那股恶气总算出了大半。

    “狗日的倭狗,欺我登莱无人耶?今日便叫你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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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破口大骂。

    其实到现在他还是一阵后怕。

    自从孙军门被紧急召入京城,这登莱防务的千斤重担便全压在他一人肩上。

    倭寇舰队桅樯如林直扑而来的消息传来时,他冷汗都下来了。

    孙军门在时,仿制红夷炮、整顿水师,尚且能让人心安。

    如今主心骨骤然被抽走,若真让倭寇在自己手上登了陆,他张可大有几个脑袋够砍?

    万幸!天佑大明!

    若非曹变蛟途经登州时,念在同袍之谊,硬是给他留下了几十位南山营的炮手和那十门看着就精巧骇人的轻型佛朗机后式填装炮,他这支按老法子操练的水师,今日只怕真要在这伙倭寇手下吃个大亏。

    想那倭寇舰队初来时,樯橹如林,气焰嚣张,直扑登州外海,显然是欺他张可大麾下无人,想来捏软柿子。

    却不知他张某人得了强援,早已非吴下阿蒙。

    “轰!”

    侧舷又一门南山营炮手操持的佛朗机炮发出怒吼,声音清脆凌厉,与旧式火炮的沉闷迥然不同。

    炮弹划过一道低伸的轨迹,远远地砸在一艘试图转向断后的倭船左近,激起的巨大水柱几乎将船身掀翻。

    “好!打得好!”张可大抚掌大喝,“给老子盯紧了那艘插着大将旗的安宅船!轰沉它,本镇重重有赏!”

    身边的家丁亲卫轰然应诺,将主将的命令高声传下。

    张可大看着麾下儿郎士气如虹,心中不由豪情万丈!

    这后装填的佛朗机炮,射速快、精度高,操作还便捷,简直是海上利器!

    区区十门,由南山营的炮手们操弄,竟打出了数十门旧炮的声势,直将那倭酋桦山久纲撵得跟受惊的兔子一般,头也不敢回。

    “加速!追上他们!干死这群狗娘养的!莫放走了一艘!”张可大大吼着挥刀前指。

    登莱水师将士奋勇向前,箭矢、火铳不时发射,虽给倭船造成些骚扰,但真正的杀伤,还是靠那十门不断喷吐火焰的利炮。

    轰轰——!

    又有两艘倒霉的倭寇小早船因为速度稍慢,被实心炮弹接连命中,木屑横飞,很快便散了架,带着船上的绝望的倭寇沉入了海底。

    前方,桦山久纲的旗舰上,一众萨摩武士面如土色。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憋屈的海战?

    对方根本不接舷,也不靠近互射铁炮,只是远远地用那骇人的炮火吊着他们打,这仗如何打得?

    桦山久纲眼睁睁看着又一条关船在炮火中解体,心都在滴血。

    这支舰队几乎是萨摩藩一半的家底!

    他此刻再无半分登陆登莱时的狂妄,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逃回鹿儿岛!

    然而,就在他以为快要甩开身后那阴魂不散的登莱水师时,桅杆上的了望哨再次发出不似人声的呐喊:

    “船!前方……前方有大队船只!是……是明军!又是明军!!”

    “什么?!”桦山久纲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甲板上,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船舷边,举起怀中的千里镜向前望去。

    只见东南方的海平面上,一支规模不下于登莱水师的舰队,正以严整的阵列,静静地横亘在他的归途之上。

    那些战船样式与他见过的明军船只略有不同,更加修长迅捷,船首飘扬的旗帜上,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周”字。

    最让他心胆俱裂的是,那些船只的侧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尽数敞开,露出一排排黝黑的炮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那数量……

    远超登莱水师!

    “不可能!明国哪里来的这么多精锐水师?!”

    桦山久纲声音发颤,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身后的追兵虽然炮利,毕竟船队主体还是旧式战船。

    可眼前这支舰队,只看那森然的炮口和肃杀的气势,就让他明白,这绝对是一支全员装备了那种恐怖快炮的真正精锐!

    前有狼,后有虎!

    “转向!快转向!”桦山久纲绝望地嘶声咆哮,“避开他们!往南!往琉球方向走!”

    他已经顾不上回家了,鹿儿岛的方向被这支恐怖的生力军彻底堵死。

    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南,逃往萨摩藩还能施加影响的琉球!

    或许在那里,还能凭借岛津氏的余威,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萨摩舰队再次在一片混乱中仓皇转向,如同被猎犬追逐的狐狸,拼命向着东南方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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