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69章 轮回化天痕
    此后,云落在二十万年前的人族二界,开启了无尽轮回。

    他曾投身疆场,一生在血与火中征战,最终马革裹尸,魂归沙场。

    亦曾埋首书斋,为求功名皓首穷经,终成一代大儒,门下桃李遍布天下。

    百世轮回里,他遍历人生百态:或是身居庙堂之高,执掌权柄;

    或是遁于江湖之远,逍遥自在;更有甚者,一生困于饥寒,以乞讨度日。

    每一种境遇,他皆亲身体尝,不曾遗漏。

    而每一世终了之际,他都会借那缕能抹除死者灵魂痕迹的天道法则之力,悄然涤荡自身本源中,属于天道意志的印记。

    不知已是第几世轮回。

    云落面色木然,动作却熟练至极——他自一具干枯的尸身中脱出,取来那道法则之力。

    借其抹去一丝天道意志的残留,感受到体内那依旧坚如壁垒的天道痕迹,云落叹息一声,

    “已经是第九十一世了吗?如此杯水车薪之举,百世之后真的能抹除天道意志的痕迹吗?”

    他摇了摇头,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随即云落再度催动两件至宝,义无反顾地坠入下一场轮回。

    ......

    这一世,云落降生在偏远乡村的一户普通农家。

    万幸他天资聪颖,幼时便被村中私塾先生看中,不仅破格收录,更时常额外点拨。

    靠着这份机缘与自身勤勉,他少年时便顺利考取秀才,一度让父母乡邻们寄予厚望。

    可谁曾想,此后的数十年间,他往返科场无数次,笔墨耗尽,年华空付,却始终留“秀才”之位,未能再进一步,最终只落得个“穷酸秀才”的称呼。

    直到四十二岁那年,父母离世,他也终于放下了对功名的执念。

    他回到故土,接过当年那位启蒙先生的旧业,在村中私塾里执起了教席。

    数年光阴悄然流过,他认真教书,加上几十年来到底还是有些学识,渐渐在十里八乡攒下了几分的薄名。

    一晃又是十载光阴,云落早已满头华发,瞧着竟比同龄人苍老几分。

    这年冬日来得早,寒风卷着急雪敲打着窗棂,云落索性提前散了私塾的课。

    他独自坐在后院的旧亭下,炉上温着一壶廉价的浊酒,旁侧摆着两碟腌菜、花生之类的小菜。

    手中摊开一卷泛黄的旧书,在簌簌风雪声里静静品读,倒也有几分自在。

    “笃笃笃——”

    风雪骤然转急,院门外却突兀传来一阵敲门声,节奏急促,打破了这份宁静。

    云落眉心微蹙,放下书册,随即起身,踩着院中新积的薄雪,朝院门走去。

    “吱呀——”

    老旧的私塾木门被缓缓拉开,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涌了进来。

    门外立着个汉子,身上衣衫单薄得根本抵不住这冬日严寒,布料上还沾着不少泥雪,冻得通红的脸上却堆着憨厚的笑。

    他见门开了,连忙朝着云落咧嘴,双手高高举起一只还带着余温的野兔,语气带着几分局促又恳切:

    “老先生,这风雪来得太急,俺进山打猎迷了路,实在无处可去。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容俺在这儿留宿一晚?这只野兔,就当是俺给您的酬金,您看成不?”

    “你并非附近几乡的人吧?”

    云落目光微凝,带着几分警惕上下打量着汉子。

    汉子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局促,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又露出那副憨厚的笑:

    “老先生好眼力!俺是石林乡的,离这儿还有些路程。今年天变得快,眼看着要过冬,俺想着多打些猎物存着,没成想遇上这突来的风雪,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云落又将汉子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虽衣衫狼狈,眼神却坦荡,终是侧身让开了路:“进来吧。”

    “哎哎!多谢老先生!”

    汉子连忙点头应着,身子微微躬着,小心翼翼地跨进私塾,亦步亦趋跟着云落往后院走。

    瞧着汉子手足无措、明显局促的模样,云落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亭中:

    “风大雪急,别站着了,过来喝两杯酒暖暖身子。”

    “那可太谢谢您了!”

    汉子喜出望外,赶紧将手中的野兔放在廊下,快步跟上。

    他在衣角随意蹭了蹭冻得发僵的手,才略显拘谨地在云落对面坐下。

    云落给他斟了杯酒,便不再多言,重新拿起桌上的书册翻看起来,只剩亭外风雪簌簌而落,和身旁的火炉劈啪作响。

    汉子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冻僵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他看着云落儒雅随和、沉浸书间的样子,满是羡慕地说:

    “还是读书人好啊,安稳自在!回头俺也送娃娃去念书。”

    云落闻言却是来了兴趣,放下书卷,给他又倒上一杯,摇头道:

    “安稳?不过是不同路罢了。读书也有寒窗苦读,不见得就比你打猎轻省。”

    想起自己一生的科场失意,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汉子搓着粗糙的手,灌了口酒驱寒,叹道:

    “老先生说的是。可俺们看天吃饭,太憋屈了。就说俺们石林乡吧,这两年天老爷是越活越不讲规矩了!”

    他越说越起劲,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往年四季多分明?现在该冷时不冷,该热时又凉飕飕,雨水想下就下,这场大雪,十月初就敢这么扑人,老人们都说没见过!”

    “咱这靠山吃山的,种地打猎都指望老天爷赏饭,它这一乱套,俺们的心就得天天提溜着!读书人嘛,好歹关起门来,书本上的道理是死的,不靠老天爷变脸......”

    “老......老天爷不讲规矩了?”

    汉子之后的絮叨,云落似乎已经听不见了,只前面那几句无心之言,像一根无形的针,猛地刺入了他沉寂近百世的仙台之中!

    老人手中的书卷被他不自觉地捏紧,发出细微的响动,他迷茫的抬起头,似乎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浮现脑。

    此刻,他脑海之中唯有那几句话在回荡!

    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浮现!

    老天爷不讲规矩了!

    节气乱了!天时乱了!

    这本该是天道意志最稳定的表征——四季轮转,节气更替!

    是祂统御这方天地最直观、最不可违逆的秩序!

    汉子还在嘟囔着天气,连声的抱怨,教书先生的意识却莫名沉寂,云落的意识竟然不由自主的复苏!

    百世的轮回场景——疆场生死、仕途沉浮、贫贱富贵......一切看似不同的人生际遇,此刻在他眼前轰然洞开!

    原来这些命运背后,都有那只无形之手在拨弄规则!

    他每一世的挣扎,无论成功失败,都不过是在这名为“天道”的宏大棋盘中,扮演着早已被设定好的角色!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机会,每一次轮回结束,都借用那抹杀灵魂的天道法则,小心翼翼地、一丝一缕地去清除自己本源中属于“天道意志”的印记——

    然而......这种方法,就如同以持小刀而凿冰山,区区百世轮回,岂能将其凿穿?!

    可此刻,眼前汉子口中这“乱了套”的老天爷,如同醍醐灌顶!

    他终于看清了一个恐怖的真相:天道意志是什么?

    祂不是悬于九天之外的主宰者,祂就是这天地运转本身!

    是四时风霜,是山河大地,是一切存在与变化的轨迹和内在之力!

    祂即“天”,亦为“道”!

    他想在自身这方寸之“地”里,去清除源自“天”本身的烙印?

    如同想隆冬地发生机,万物复苏,春时枯叶凋零,山河皆寂!

    ——这是违背天地常理,根本不可能!

    要想根除,唯一的可能......

    时空仿佛静止,汉子还在絮絮叨叨,老人喝着酒,时不时拂须微微颔首,回应几句。

    但两人却未发现,一个孤独、沧桑的意识自老人灵魂深处苏醒!

    云落的目光自老人混浊的双眼之中射出,穿透了呼啸的风雪,融入了深邃无垠的夜空。

    必须让“我”这个小水滴,彻底回归“大海”——与这片浩瀚的天地融为一体!

    当自身的存在、意识、本源,都与天地大势无分彼此,彻底“相合”之时,才能引动天地本身那沛然莫御的本源之力。

    唯有以这无边无际的天地伟力为洪流,以自我化为天地的一部分为根基,

    方能在道法自然的冲刷涤荡下,将天道意志强行留下的那点“外物”——彻底洗涤干净!

    这不是对抗,而是投入。

    不是凿穿冰山的歧路,而是......身形与天地相合之中的净化!

    “噗!”

    炉中炭火恰好爆了个火星,四溅飞散。

    云落缓缓收回目光,老人略显迷茫的思绪再度清晰起来,仿佛只是听了一段风雪中的家常,面色依旧平静,浑然未觉自己刚刚的状态!

    一旁的壮汉也毫无察觉,借着酒劲依旧絮絮叨叨!

    老人弯腰,拾起了不知何时而悄然滑落在地的旧书卷。

    只是无人注意到,老人的双眼,竟然亮如星辰,深邃似无尽星海!

    随着云落意识再度沉寂,老人的双眸恢复正常。

    而云落,也终于抓住了那缕曾在无数轮回中若隐若现、却始终无法触及的关键!

    老人意识恢复,抬手轻轻拂去书页上的薄尘,将书册规整地搁在桌角。

    听着汉子自顾自絮叨着家常,他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端起杯中微凉的酒,抿了一口才开口:

    “聊了这许久,还没问你的名字。”

    “俺?”

    汉子愣了愣,随即挠着头露出憨厚的笑,声音洪亮了些:“俺叫石舟民!”

    说着,他下意识转头望向亭外——不知何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先前肆虐的风雪,竟也悄无声息地停了。

    见亭外风雪已歇,石舟民沉吟片刻,忽然起身,对着云落深深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满是感激又带着几分急切:

    “多谢老先生今日收留!如今风雪停了,俺还是早些动身回家好,晚了家里人怕是要惦记担心。”

    “哦?”

    老人也随之起身,抬眼望向沉沉暮色,眉头微蹙,目露忧色,劝道:

    “这天色已经暗透了,夜里山路难走又容易辨错方向,不如就在这儿住一宿,等明日天光大亮再赶路,岂不是更稳妥?”

    “多谢老先生好意,只是家里人还等着,俺还是尽早回去才安心。”

    石舟民依旧固执地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坚持。

    云落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转身拎起廊下的野兔,亲自送他到私塾门外。

    老人笑着将野兔递过去,语气平和:

    “老朽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守着这私塾倒也不愁温饱。这野兔你带着,回家给家人添道菜也好。”

    “这可使不得!”

    石舟民连忙摆手,脸上满是推辞,

    “老先生既收留俺避雪,又请俺喝酒,俺怎能再拿......”

    “莫要多言,拿着便是!”

    老人打断他的话,不由分说将野兔塞到他手里。

    石舟民捏着野兔的皮毛,望着老人温和的神色,终是苦笑一声,躬身道:

    “那......俺就多谢老先生了!”

    老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大恩不言谢,老先生保重!俺这就告辞了!”

    石舟民又生涩的学着读书人般深深朝着老人作了一揖,转身攥紧野兔,转身匆匆离去。

    “前辈且慢!”

    云落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郑重,将已转身的石舟民叫住。

    “老先生是在叫俺?”

    石舟民脚步一顿,满脸疑惑地转过身。

    夜色渐浓,他只见老人一改先前的温和,身姿肃立如松,竟对着自己深深躬身行了一礼,口中道:

    “多谢前辈方才指点。”

    “无妨。”

    石舟民脸上的疑惑散去,只淡淡一笑,没再多说,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入夜色,身影很快便模糊了。

    他刚走不久,寒风骤起,鹅毛大雪又簌簌落下。

    老人立在风雪里,仿佛全然忘了方才那番举动,望着石舟民离去的方向,眉头重新皱起,喃喃道:

    “这天气说变就变,刚刚真不该让他走的。”

    另一边,石舟民紧了紧单薄的衣袖,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脚步又加快几分。

    似乎也忘记了刚刚之事,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嘴里低声叹着气:

    “早知道风雪会再来,方才就该听老先生的留下了,现在可得赶紧往家赶才行。”

    ......

    pS:这章四千,本来要分一下的,但是为了剧情连贯就没分,相当于多更一章吧。

    看在多更一点点份上,求点免费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