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很清楚，若景王、樊家知道了樊树昌是被你亲手设局害死，他们当如何？”
这句话，让曜成帝忽然瘫了下来。
皇后就是要戳中他的心窝。
“樊树昌的子侄如今都在军中。如果他们知道，他们誓死效忠的君王，竟是他们血海深仇的仇人……陛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曜成帝敛眉垂目，指腹缓缓摩挲玉扳指。
“还有，别忘了，樊树昌唯一的儿子，也没了。桓策，你让人家断子绝孙了呢！”
曜成帝觉得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
她竟然如此放肆，如此不可理喻。
“樊意龄不是被你儿子害死的吗？你不要在这里倒打一耙！”
他气到语无伦次。
“我儿子还是被拖累的！如果我知道他带这个累赘去乌勒，我第一个出来反对！”
她嘲讽地看着他。
“倒是你，你当真什么都不知？你分明是想我们两家互相残杀罢了。”
皇后已经不装了，她缓缓整理自己的头发，
“陛下，这些事，臣妾识大体，自然不会提。可若是……”
她微笑地看着他。
曜成帝已经不想和她争辩。
因为她知道太多秘密！
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想废后，想杀了她，可他不能让这个秘密泄露！
只要他还是皇帝一天，这个秘密就必须埋在地下，永远不见天日！
皇后见他不说话，知道目的已经达成。
她微微施了一礼，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臣妾知错了，臣妾自会闭关反省。”
曜成帝闭了闭眼，半晌，冷声道：
“……皇后失德，禁足三个月。今日之事，不得再提。”
“陛下，别忘了，太子是无辜的。”
皇后最后还提醒了他一下。
曜成帝心里憋着气，气呼呼地走了。
皇后才松了口气，连忙找椅子坐下。
发现自己的手脚还在发抖。
这一回合是赢了，可是也和皇帝撕破脸了。
看来，是时候了。
但现下，先想办法帮太子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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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阅之浑身是伤回到府上，一言不发，将自己锁在房里。
岩风和王猛急得敲门。
“王爷，先让太医给您治疗一下吧……”
可他好像麻木了一般，一动不动僵直在床上。
他脑海里不断地重复过往。
纵使他隐忍多年，纵使他如今羽翼已丰。
可他对皇位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
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得着。
只是想为母报仇，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拆开自己身上的枷锁。
说到底，他还是处于藏匿的状态，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真的面对疾风。
也许他心底里还想着父慈子孝。
想着能得到曜成帝的一点父爱，得到他的认可。
原来他才是这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想到这里，他猛然起身，打开门。
岩风就守在门口，大喜过望。
“王爷，我去叫王太医来……”
“不必了。”
岩风跟着他，见他直奔书房。
“王爷，您这是又去约会吗？您这样会不会吓坏人家啊？”
吓坏人家？
她不会的。
她是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
他此刻只想见她！
推开门，一阵寒风裹挟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沈荔听到动静，转头看见桓阅之浑身血迹斑斑，踉踉跄跄走了进来。
“……你怎么弄的？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发生什么事了？”
她果然没害怕。
桓阅之笑了。
他像是历经千难万险才走到这里。
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快进来。”
他身子一软，整个人几乎要跌进她的怀里。
她连忙扶住他，伸手揽住他瘦削的肩膀。
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身体像冰块一样凉。
沈荔皱着眉头，让他坐到沙发上，然后迅速去取药箱。
桓阅之也不说话，只是喘着气。
她没多问，小心翼翼帮他脱下外袍。
里面的白色内衬全部被血浸湿，触目惊心。
她的双手，都沾满了凉的血。
“你等一下，我给你处理一下。”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她一点一点剥开他的衣袖，他手臂上满是深深的鞭痕、肩膀上密布淤青。
消毒、上药、包扎伤口。
幸好她特地去找岑蜜学过一段时间伤口处理。
也备了一大堆药，以防不时之需。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抖。
桓阅之微微垂眸看着她，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沈荔处理完他身上的伤，给他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
昏黄的灯下，桓阅之那张脸苍白得几乎透明，一双眼睛深邃幽暗。
他的额角渗着冷汗，黑发沾着血迹凌乱垂落在侧。
右侧脸颊，一道深深的血口，血珠渗出。
沈荔伸手轻轻托着他的脸颊，看着这道口子，皱着眉头。
眼泪快要掉了下来。
她哽咽着说，“谁下的手？这可不能留疤。”
桓阅之见她这般模样，连忙安慰，“没事的，没事……”
沈荔一边抽噎，一边给他上药。
上完药，她给岑蜜打了电话。
“你给我找一些治疗脸部伤口的药，特效药，还有祛疤的，要最好的。马上叫闪送给我送来。”
她又仔细查看那道伤口，满眼心疼。
“很疼吧？”
“疼？”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比起他们做的，这点疼算什么。”
沈荔的手微微顿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桓阅之咬着牙：
“……他们把我母亲吃干抹净，喝她的血，扒她的皮，连我，也没放过……”
“我的父亲，根本不想我来到这世上……”
“我不该来到这世上，没有人在意我，我不该存在……”
沈荔看着他，忽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生活？
她双手碰住他的脸。
桓阅之没有避开。
她的手温暖，柔软，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我在意你。”
她的声音很温柔。
“而且，你不必在意别人怎么想，哪怕是你的父亲。你就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他怔怔地看着她。
沈荔伸出手臂将他抱住。
“你是这世上最最最独一无二的桓阅之。”
桓阅之的身体微微一颤。
下一刻，他的手猛地抱住了她。
然后，埋在她的肩膀里，忍不住低声呜咽。
压抑已久的委屈和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