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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都有病
    “不南迁,难道在此坐以待毙,等着贾环破城,将陛下与满朝文武一网打尽吗?”

    一位江南籍的官员立刻反驳,声音尖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严大人所言才是老成谋国之策!广州富庶,海路通畅,正是中兴之基!”

    “中兴在哪?!

    中兴何在?!!

    我看你是想趁机跟着严家的船队,把你的家当细软运到更南边去吧!”

    一位北来的勋贵红着眼睛吼道。

    “你血口喷人!我等一片忠心......”

    “够了!!!”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带着血腥气,从龙椅下方传来。

    被搀扶回座位的太平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拍在御案上,震得砚台跳起。

    他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涣散却燃烧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扫视着下方争吵不休的群臣。

    “吵!吵!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

    他剧烈地咳嗽着,胸口起伏。

    “朕哪里也不去。

    朕是天子。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口号喊得悲壮,却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自我催眠,全无底气。

    他死死盯着严庆,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严卿,朕把金陵、把江南都托付给你。

    钱粮、兵马、你想办法。

    守住!

    给朕守住金陵!”

    严庆心头一沉,知道这烫手山芋是彻底甩不掉了。

    皇帝这姿态,分明是既不敢战,又怕担弃都南逃的万世骂名,想把烂摊子和骂名都推给他这个“能臣”。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硬着头皮接下这不可能的任务,再讨要些实际权力和便利。

    “报??!!!八百里加急!!!”

    又一声凄厉的嘶喊撕裂了养心殿的死寂。

    这一次,连殿外的侍卫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里蕴含的,是比寿阳失守更令人窒息的绝望。

    一名斥候几乎是滚爬进来,甲胄破碎,满脸血污,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大事不好!

    北贼阿信,攻克寿阳后毫不停歇,其前锋精锐骑兵已突破淮水最后防线,绕过沿途城邑,昼夜兼程。

    兵锋已过滁州。

    距金陵城......不足百里了!

    沿途州县望风而降,城门大开啊陛下!”

    “什么?!”

    “滁州?!昨天……………昨天不是还说在寿阳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

    殿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忠顺亲王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严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胖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那些主张南迁的官员,脸色比主张死战的还要惨白。

    韩信那快如鬼魅的进军速度,彻底击碎了他们南逃的幻想。

    百里之遥,对于那支刚刚在硖石口屠灭数万大军的虎狼之师而言,竟然旦夕可至?!

    张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恐怕攻打寿阳,阿信也没用上北军精锐。

    先布精锐小股骑兵至长江北岸,后对寿阳围点打援。

    寿阳一破,精锐立刻行动。”

    “那也不该这么快啊,传信还要时间!”

    一位老将很是不解。

    张岳神情苦涩:“他们有那叫做电报的东西。一封信,瞬息千里。”

    太平帝最后一丝强撑的气力彻底消散。

    瞳孔涣散,向后倒去。

    “陛下??!”

    养心殿内,只剩下太监宫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群臣失魂落魄的呆立。

    韩信立于金陵城东钟山之上,冷眼俯瞰着这座南朝最后的都城。

    城墙厚重,秦淮如带,六朝金粉之地,如今却被肃杀之气笼罩。

    旌旗猎猎,营帐如云,他麾下百战精锐已将金陵围得铁桶一般。

    郑森的水师巨舰也终于突破长江下游的南朝残余水军阻截,黑压压的船队扼住了大江咽喉,炮口森然指向南岸,彻底断绝了城中最后一丝从水路遁逃的念想。

    寿阳大捷的余威仍在军中激荡,士卒求战心切,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座巍峨城池。

    仿佛里面藏着唾手可得的财富与荣耀。

    韩信能感受到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躁动与贪婪。

    他深知,破城只在旦夕,但破城之后呢?

    一座被劫掠、焚毁、浸满血泪的金陵,会把贾环一直以来的努力砸个稀巴烂。

    这一日,中军大帐忽传急报:韩元帅突染恶疾,卧床不起!

    众将闻讯大惊,纷纷涌入帅帐探视。

    只见韩信卧于榻上,面色苍白,额上覆着湿巾,呼吸沉重,时不时还剧烈咳嗽几声,竟似真的病入膏肓。

    黄三儿、张大炮等心腹大将围在榻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元帅!您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

    黄三儿独眼圆睁,声音嘶哑。

    张大炮更是急吼吼道:“军医!军医何在?!快给元帅诊治!”

    韩信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细若游丝:“无妨,老毛病了。

    只是此番攻城在即,心神激荡,旧疾复发。”

    “元帅切莫说丧气话!”一员悍将拍着胸脯,“您要什么药?末将就是把金陵城翻过来也给您找来!”

    韩信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扫过一张张焦急又关切的面孔,缓缓道:“我这病非金石可医。乃是......心病。”

    “心病?”众将愕然。

    “不错……………”韩信闭上眼睛,仿佛在忍受巨大痛苦。

    “我梦见城破之日,火光冲天,哀嚎遍野。

    我军将士如虎狼入羊群,烧杀抢掠,奸淫妇女,血染秦淮。

    此等惨状,皆因我统军无方,约束力。

    此梦如附骨疽,日夜折磨......

    咳咳,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m......"

    “除非什么?元帅您快说!”众人齐声追问。

    韩信猛的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被病弱掩盖,他挣扎着半撑起身,一字一顿道:“除非尔等在此立下军令状!

    破城之后,严令三军:杀降者斩!掳掠者斩!奸淫者斩!毁坏市肆民居者斩!

    务使金陵城破而民不惊,市不易肆!

    唯有如此...我这心头巨石方能放下,这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帐内瞬间寂静。

    众将面面相觑,瞬间明白了元帅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