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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角落风声
    清妃听闻眼波流转。

    “自然。”

    他在帘下坐下,目光扫过立在侧边的几名婢子。

    绫锦,正静静伫立在焚香台前,姿态娴静,面容温顺,手腕上佩着一串金铃,细碎声响不时入耳。

    谢知安眸色微动,低声问道“娘娘,绫锦姑娘可曾外出过?”

    清妃微笑回应“她自小胆小,不喜出门,常年都在我身边。”

    谢知安目光一动,却不再追问,只静坐听曲。

    焚香之气缭绕,帘后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风声。

    那一瞬,绫锦眉间似有细微波动,却极快消散。

    谢知安眯了眯眼,指腹轻轻摩挲着衣袖里藏的一粒红砂。

    魂术之砂,专破假魂之影。

    他安静坐着,目光却始终未从那人身上移开。

    宫灯一盏盏熄下,御前清静,却无人敢真说清静。

    夜还未深,乾清宫外却早已有一道道影子徘徊。

    太监、内卫、女官,或快或慢地来回穿梭,但脚步都轻得像踩在棉上,连一句咳嗽都不敢出声。

    这是金雀宴前最后的筹备时段,谁都知道那顿饭不是吃饭,是真刀真枪的暗场试探。

    乾清宫后殿偏廊,沈芝站在影壁边,手里折着一枝竹签,轻轻划着砖缝。

    她眼角带着凉意,静静看着前方宫墙下的人影。

    “她进去了。”

    身旁一个宫女低声道。

    沈芝点了点头,仿佛早料到霍思言此刻会来。

    她没急着跟进去,而是望着夜色沉思了一会儿。

    直到一个小太监快步奔来,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

    她听罢蹙了蹙眉。

    “她的人……竟也探到了?”

    小太监道“霍大人那边先前调动过内司档案房,有两个旧档抽调出去后就未归。”

    沈芝没吭声,转身就走,拐进了东廊尽头的小门,里头是旧年留用的青铜档案柜。

    她摸过那一排排抽屉,直到停在第三列、最下方一格,抬手轻推,指尖忽然顿住。

    她皱了皱眉,空的。

    这份旧卷,不是霍思言查走的,就是被人提前藏起。

    沈芝站直了身子,眼神凌厉地扫了眼四周。

    不远处,一个身影悄悄从门缝滑出,是个戴帷帽的女官模样,动作虽轻,却逃不过她的眼。

    她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

    刚出门,便撞见了魏临。

    “你也在这儿转?”

    沈芝停了脚步,挑眉看着他。

    魏临神情淡定,仍是一身常服,手里还捏着几颗干枣。

    “值夜,顺便看看热闹。”

    沈芝似笑非笑“你这人……总能踩在风头浪尖。”

    魏临懒得与她废话,直接问道“霍大人让人问,你那里有没有新消息。”

    沈芝也没藏任何,回道“今日有人在内司调走了贺灵的入宫名册。”

    魏临眉头一动。

    “她也察觉了?”

    沈芝道“当然,她比咱们快多了。”

    魏临一边剥着枣,一边望向黑压压的宫墙深处,语气意味深长

    “敌国送来这批使团,不像是走场面。”

    沈芝没接话,许久才轻声道“你说……那贺灵,会是真人吗?”

    魏临盯了她一眼“你不会真没察觉吧?那人三日前才入宫,身份来历都穿得太干净,连旧年内务供奉名录上都没有他之前的迹象,活像凭空冒出来的。”

    沈芝喃喃“伪装得这么深……倒有点意思。”

    她看了眼时间。

    “该走了,晚宴要开了。”

    两人并肩向前走去,宫墙上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两道并不贴合的缝隙,彼此试探,却始终留着一线。

    而另一边,乾清宫大殿内,霍思言已端坐东侧客席。

    她面前是一张金丝楠木矮案,案上只放了几道菜,却都是西溟使团专送进来的风味点心。

    她没动,只轻轻敛着眸子,仿佛在听旁人说话,又像在等一个机会。

    谢知安坐在她身旁不远,衣袍整洁,神情淡淡。

    他忽然低声开口“你今日打算做什么?”

    霍思言没答,只看了一眼对面座位,那位名叫“贺灵”的供奉,正笑着与侍臣攀谈。

    “我只是想看看……这人到底藏得多深。”

    谢知安轻声道“他若真是魂人,你不怕惊动敌国使节?”

    霍思言握紧手中茶盏,低声道“怕什么?他来京,就是来找我这把刀的。”

    谢知安抬眼看她,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她又在赌命。

    而这一场金雀之宴,从一开始,就不单是款待使节那么简单了。

    沉香扑鼻,酒暖三巡。

    东宫设宴之地虽称“雅席”,实则布置得颇具章法,正中一列玉阶环绕、灯海氤氲,座次以地位高低循序排布,却又巧妙避开正统朝仪之制。

    霍思言落座偏后,正斜对着东宫主位,抬眼便能望见太子谢知安一身青衣端坐,旁边虚设一席,留与贵妃,却迟迟未现。

    沈芝坐她左手,笑意如旧,指间拨着漆杯边沿,声音不轻不重地道了句“贵妃娘娘今日竟迟了?怕是又在后头铺妆呢。”

    霍思言懒得答话,眼角余光扫过隔了两排的内务局长奉,面上不动,心底却忽而绷紧。

    贺灵就坐在他后第二位。

    那人安静得几乎存在感全无,生得不出众,眉眼淡然,一副极普通的小吏模样,若非她早留心过入宫名单,断不会在这时多看一眼。

    沈芝低声笑道“思言,盯得这般紧,可是见着什么旧识?”

    “新面孔……”

    霍思言淡淡道,手指摩着杯沿。

    “也许是我眼拙。”

    沈芝略一挑眉,却没多问,转而压低声线道“你小心些。今日宴上,不止你一个想找人。”

    霍思言微微点头“我知道。”

    她自然知。

    除了她在找贺灵,左相之孙贺书恒也在;还有太子,谢知安坐在高处,神色疏淡,像随意赏灯饮酒,可他手下的人却悄悄移了座位,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几位边角的小臣。

    这不是一次单纯的东宫赏灯宴,是一场缄默的围猎。

    霍思言喝了一口酒,目光在场中缓缓转过。

    突然,她的眼神一顿。

    贺灵身侧那名宫人起身向后行去,动作轻快,似是去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