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凛冽,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遗忘壁垒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冰冷的围墙隔绝了两个世界。那支被驱逐的车队扬起的尘土尚未完全平息,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警示着所有靠近者。
直接靠近大门无异于自杀。那道警告性的能量光束足以说明壁垒掌控者的态度——强硬、警惕,且拥有不容小觑的火力。
我必须在黑暗中寻找缝隙。
我在山脊上潜伏到夜幕彻底降临。双月被浓云遮蔽,只有壁垒围墙上零星的火把和探照灯的光柱在黑暗中移动,勾勒出它森严的轮廓。我小心地沿着山脊向壁垒侧后方移动,寻找可能被忽略的入口,或者地势上的突破口。
绕到壁垒靠近悬崖的一侧,我发现这里的防御相对稀疏,围墙也显得更为古老和粗糙,有些地方甚至与天然的岩壁融为一体。悬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传来隆隆的水声——一条地下河?
我的目光被悬崖壁上一处不自然的阴影吸引。那是一个被枯藤和碎石半掩的洞口,位置极其隐蔽,似乎并非正规入口,更像是一个坍塌的通风口或者古老的排水渠。洞口不大,但勉强能容一人匍匐通过。
就是这里了。
我耐心地等待着。当围墙上一队巡逻兵的脚步声远去,探照灯的光柱也扫向另一侧时,我像壁虎一样贴着岩壁,向下滑到那个洞口边缘。我用匕首割断枯藤,清理开碎石,一股潮湿、带着霉味和轻微硫磺气息的气流从洞内涌出。
没有犹豫,我将银箱紧紧绑在胸前,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关闭了所有可能发光的东西,只能依靠触觉和听觉向前爬行。通道狭窄、潮湿,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尖锐的碎石。我爬得很慢,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动静。
爬行了似乎很长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隐约的人声。我更加小心地靠近,发现通道尽头是一个锈蚀的金属栅栏,栅栏另一头似乎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室。
透过栅栏的缝隙,我能看到外面狭窄的、灯火昏暗的巷道。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汗水和金属混合的复杂气味。人声来自巷道深处,有叫卖声、争吵声、还有孩子奔跑嬉笑的声音?
这里……是壁垒的内部?它并非一片死寂,而是有着自己的……生活?
我仔细观察着栅栏,锈蚀得很严重,但依旧牢固。我用匕首试探性地撬动边缘,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就在这时,巷道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正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库存清点完了吗?上面催得紧。”
“差不多了,就是那些老古董零件,耗子都不愿意啃……”
“啧,凑合着交差吧。这鬼地方,东西进来就别想出去……”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仓库管理员。
我立刻屏住呼吸,缩回通道深处的阴影里。
脚步声在栅栏外停下。一只手拍了拍栅栏,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破通风口早就堵死了,真不知道当年修来干嘛。”
“别管了,赶紧弄完回去,这下面冷飕飕的。”
两人抱怨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松了口气,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再次回到栅栏前。刚才那人一拍之下,我注意到栅栏底部有一个角落的锈蚀尤其严重,几乎要断裂。我集中力气,用匕首对准那个位置,猛地一撬!
“咔吧!”一声轻响,一小块锈蚀的金属断裂开来,露出了一个足以让我钻过去的缺口!
我心脏狂跳,侧身小心翼翼地从这个缺口挤了出去,落入那个堆满破旧木箱和废弃机械零件的储藏室。空气中灰尘弥漫。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巷道的嘈杂声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混乱,但充满生机的活力。这与壁垒外部那冰冷、拒绝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轻轻推开储藏室虚掩的门,闪身来到巷道中。
眼前的一切让我有些恍惚。狭窄的巷道两侧是密密麻麻、依山开凿或简陋搭建的棚屋,各种肤色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动。人们穿着五花八门的破烂衣物,交易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物品——从变异鼠肉干到锈蚀的螺丝,从偷来的能量电池到印着旧世界图案的塑料片。孩子们在污水横流的地面追逐打闹。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劣质燃料的臭味和人群的体味。
这里不是井然有序的庇护所,也不是与世隔绝的盐渍村落。这是一个混乱、肮脏、却异常鲜活的……底层世界。是遗忘壁垒的阴影之下,不被官方承认的“锈带”贫民窟。
我拉紧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将银箱掩在破旧的外套下,汇入了涌动的人流。目光所及,是警惕、麻木、贪婪、或者偶尔闪过的狡黠。在这里,我必须比在外面更加小心。
火种指引我来到这里。但在这片混乱的土壤里,它能找到扎根之地吗?还是会被这黑暗吞噬?
我摸了摸怀里那本记录着盐渍之民最后时刻的兽皮册,感受着骨笔粗糙的质感。
守望,从这肮脏的巷道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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