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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天庭来抄家,咱拿锅铲当兵器!
    铁灰色云层压得花果山喘不过气,玄甲天兵的脚步声像闷雷滚过山梁。

    孙小朵站在十口旧锅中间,锅底还沾着昨夜煮山芋的焦痕。

    她弯腰拍了拍最近那口锅的沿儿,指尖蹭上点红亮的辣油——这是村头王婶硬塞给她的,说“给小祖宗的汤料,辣得神仙掉眼泪”。

    “姐姐,他们的旗子好丑。”小金猴揪着她的猴毛披风,仰着脑袋看天上翻卷的“清祀令”黄绫。

    孙小朵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尖,目光扫过云层里若隐若现的玄铁弩箭。

    她想起昨夜老槐树在梦里抖着枝桠说的话:“天规要烧的不是神坛,是人心头那把火。”

    “怕不怕?”她蹲下来平视小金猴。

    小猴崽子挺了挺胸膛,桃核刻的肚兜里掉出半块烤红薯——是方才韦阳塞的。

    “不怕!”他把红薯塞进孙小朵手里,“姐姐说过,灶火烫,故事烫,咱们的血更烫!”

    孙小朵笑了,虎牙在晨光里闪了闪。

    她抄起竹勺往每口锅里倒辣豆汤,红汤撞着铁锅“咕嘟”作响,蒸汽裹着辣椒香往天上窜。

    十口锅按北斗摆开,最中间那口突然“嗡”地一震——是二郎神昨夜偷偷在锅底刻的火纹,此刻正泛着暗金。

    “小朵!”山脚下传来萧逸的喊。

    孙小朵踮脚望去,村口围了七八个天兵,正举着劈柴刀要砸张奶奶家的灶台。

    萧逸拦在中间,青衫被山风吹得猎猎响,手里还攥着半本缺页的《灶王经》——那是他从土地庙废墟里扒拉出来的。

    “先别急着砸。”萧逸突然提高声音,眼角扫过躲在墙根的小孩子们,“你们可曾饿过肚子?”

    带头的天兵愣了愣,刀尖往下压了寸许:“神明不食人间烟火。”

    “那你们当人时呢?”萧逸往前半步,声音里裹着点蛊惑的甜,“腊月廿三,灶王爷升天那日,你们娘是不是偷偷塞给你们半块糖瓜?说‘含着,别让灶王爷听见咱们骂他偏心’?”

    墙根的小萝卜头们突然齐声背:“大圣饿着肚子,也要把糖人给孩子!”奶声奶气的童音撞上天兵甲胄,像石子砸进深潭。

    孙小朵看见金点从四面八方的灶台窜出来,像一群归家的萤火虫,“唰”地钻进天兵铠甲缝隙。

    那个带头的天兵突然抖了抖,劈柴刀“当啷”落地。

    他捂着头盔,喉结滚动:“我娘……我娘去年冬天走的,临咽气还攥着半块糖瓜……”话音未落,周围天兵的兵器接二连三掉在地上,有个小卒子甚至蹲在地上哭,鼻涕泡都吹到护心镜上。

    萧逸弯腰捡起块糖瓜,轻轻放在灶台边。

    他抬头时,孙小朵看见他眼底泛着水光:“你们忘了当人的时候,故事还记得。”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股焦糊味。

    孙小朵转头,正看见村中央腾起一团暖黄的光——是韦阳的油灯。

    那盏灯她见过,灯座是碎瓷片粘的,灯芯是旧棉絮搓的,平时总搁在韦阳家漏雨的房梁下。

    此刻韦阳举着它站在青石板上,灯焰“轰”地窜到三尺高,化作半透明的光墙。

    天兵们举着长枪冲过去,枪尖刚碰到光墙就顿住了。

    他们盯着自己铠甲上的倒影,突然集体僵住——甲胄里映出的不是威风的神将,是背着柴禾的少年、抱着婴儿的母亲、蹲在田埂啃饼的农夫。

    有个天将猛地撕下头盔,脸上的金漆混着泪往下淌:“我想回家……我想叫我娘一声。”

    韦阳没说话,只是轻轻抚过灯座上的瓷片——那是他娘临终前打碎的茶碗。

    光墙无声地扩大,半数天兵跪在地上,铠甲磕出清脆的响。

    孙小朵听见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童谣,是她昨日教小孩子们唱的:“灯芯亮,灶火旺,人心热过红太阳。”

    “好个野祀!”

    炸雷般的喝声惊得孙小朵一缩脖子。

    她抬头,云层里降下员天将,骑着火鳞马,手里的方天画戟挑着“清祀令”黄绫。

    再看山脚,二郎神的铁匠铺前,那员天将正用戟尖戳着“留疤锅”:“一介凡铁,也敢抗旨?”

    二郎神抄起打铁锤的手顿了顿。

    孙小朵看见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那是他打了三天三夜铁的汗,是给全村修犁耙的汗,是替王二婶补漏锅的汗。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被火星烫黑的牙:“抗旨?我抗的是没人心的旨。”

    话音未落,他抡起“留疤锅”狠狠砸向地面。

    铁锅“咔”地裂开,裂缝里窜出无数火星,每颗火星都变成拇指大的金猴,举着小锅铲绕空乱飞,尖声喊:“老杨,这次换我护你!”

    天将的方天画戟刚要劈下,火环“呼”地裹住他的马腿。

    二郎神弯腰拾起把菜刀——刀背还留着他磨了七七四十九遍的痕迹,“唰”地劈向地面。

    孙小朵感觉脚下的山在震,岩缝里窜出赤红的地火,像条火龙直扑云层,烧得天兵的玄甲直冒青烟。

    “我的锤能锻铁,也能锻命!”二郎神的吼声混着地火的轰鸣,震得铁匠铺的招牌“当啷”落地,上面“杨记铁铺”四个字被烧得通红。

    云层突然一暗。

    孙小朵抬头,就见漫天金布铺天盖地压下来——是天庭的“封口令”,要堵了人间的嘴,断了故事的根。

    她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锅沿的辣汤里,荡开小红花。

    “故事不死,笑就不灭!”她咬破舌尖,血雾喷向空中,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符。

    那符刚成型,全村的灶火“轰”地窜起两丈高,万道金焰像利箭,“噗噗”扎进金布。

    金布被烧出千疮百孔,星光“哗啦啦”漏下来,照亮了每个天兵脸上的泪痕,照亮了每口灶台上的糖瓜,照亮了二郎神脚边裂成两半的“留疤锅”。

    “我爹不在,可我们都在!”小金猴举着桃木笔蹦上孙小朵肩头,桃核肚兜里的烤红薯香混着辣豆汤的香气,在风里打了个转。

    风突然静了。

    孙小朵听见“风中残语”最后一次响起,像千万人同时呼气,只余两个字:“开——宴——”

    天穹尽头,有颗星轻轻眨了三下。

    那是她昨夜在桃叶族谱上看见的,爹当年大闹天宫时,曾对月亮眨过的眼。

    孙小朵抱着小金猴跃上最高那口锅沿。

    辣豆汤的热气裹着她的披风,她望着被烧穿的金布外,渐渐露出的青天,突然笑出了声。

    风掀起她的发梢,她听见山脚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小朵!”“姐姐!”“孙小祖宗!”

    她低头,看见萧逸举着糖瓜跑过来,韦阳的油灯在他手里晃出暖黄的圈,二郎神扛着裂了缝的铁锅,后面跟着哭花了脸却笑出声的天兵们。

    山风卷着辣香、糖香、灯油香,裹着无数故事的碎片,往更高的山巅涌去。

    “下顿吃什么?”小金猴揪她的耳朵。

    孙小朵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望着云层后渐亮的天光,突然想起昨夜老槐树说的另一句话:“天规再硬,硬不过人心垒的灶;神位再高,高不过百姓喊的名。”

    她蹲下来,在小金猴手心里画了个圈:“等会儿让王婶煮辣汤面,再让萧逸去摘后山的野桃。”话音未落,山脚下传来王婶的大嗓门:“小朵丫头!我锅都烧红了,就等你喊开饭!”

    孙小朵站在最高锅沿,望着被万灶金焰映红的天空。

    她知道,这一仗他们赢了,但更难的还在后头——方才那颗眨眼的星,正慢慢往花果山方向坠。

    不过没关系。

    她摸了摸腰间的桃叶族谱,上面“承火者,续笑者,护灶者”九个字,被灶火烧得发亮。

    风又起了,裹着人间烟火气,往更高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