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532章 火影低语,真相渐显
    天膳阁后堂的烛火在雕花木窗上投下晃动的影。

    苏小棠将铜牌搁在檀木案上时,铜面还带着方才庙中夜风的凉意,可指腹刚离开那刻,金属表面便腾起细密的热意,像被捂了许久的炭块突然遇了风。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明渊的声音比烛芯更静。

    他解了外袍搭在椅背上,腰间玉牌随着动作轻响,眼底却没了往日散漫——方才在破庙撞开门时,他分明看见她攥着铜牌的指尖发白,指节因用力泛青,那是她惯常藏起情绪时的模样。

    苏小棠垂眼盯着案上的字。"汝身即鼎,汝心为火"八个字在烛下泛着幽光,像有活物在铜里游走。

    她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的情形:在侯府后厨切冬瓜,刀刚碰到瓜皮,清甜的汁水味突然在舌尖炸开,她踉跄撞翻了竹筐,被监厨嬷嬷抽了三记耳光。

    后来每次用能力,体力便像被抽干的井,可她总安慰自己,是上天补偿她庶女的命。

    原来补偿是假,锁链是真。

    "上个月在御膳房试新菜,"她喉间发涩,"我尝出燕窝里混了半粒陈米的霉味,当时觉得是感知更敏锐了......"话音顿住,她突然抬头看陆明渊,"你说这是契约,那契约的另一方是谁?

    灶神?

    还是......"

    "先看这个。"陆明渊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绢帛,展开时带起细小的尘粒。

    《太常典录·司火篇》几个字在烛下若隐若现,"我让暗卫翻了三天尚宝司的密室,这是唯一提到'火种'的残卷。"他指尖划过一行朱批:"火种非赐,乃封也。

    封者,以凡躯承神火之重。"

    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封"字像根细针,扎破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原来不是她天赋异禀,是有人把火种封进她身体里,用"本味感知"当诱饵,让她心甘情愿当容器。

    "更关键的在后面。"陆明渊将绢帛转向她,"历代御膳房掌事皆需经三重殿试,表面考厨艺,实则是'火灵香'的试火仪式。

    香灰入喉,能引动人体内潜在的神火——"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后窗,"陈阿四来了。"

    话音未落,门"砰"地被撞开。

    陈阿四的官靴碾过地上的炭灰,腰间银鱼袋撞出刺耳的响:"那作坊主他娘的哑巴了!"他脖颈涨得通红,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帕子,"老子审了他半个时辰,他就只会流口水!"

    苏小棠皱眉:"可前日他还听说道士左眼角有朱砂痣。"

    "被人动了手脚。"陆明渊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太常典录》,"残卷里提过'火灵香'有二用:引火,锁魂。

    过量服用会蚀了心智,成个只会听话的傀儡。"

    陈阿四猛地把帕子甩在桌上。

    帕子展开,是半粒焦黑的香灰:"老厨头说这是火灵香的残料,那作坊主吞了至少十炉。"他突然蹲下来,粗粝的手掌抹过脸,声音哑得像破锣,"我早该想到的。

    上个月他给御膳房送的蘑菇,鲜得不正常......原来不是蘑菇好,是香灰掺在土里,把蘑菇都烧出了火气。"

    后堂陷入死寂。

    烛芯"噼啪"爆了个花,火星溅在《太常典录》上,苏小棠眼疾手快地扑过去,却见焦痕落在"封者"二字上,像朵极小的血花。

    "小棠。"陆明渊突然握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反常,"你之前用本味感知时,可曾闻过类似的香?"

    她愣住。

    记忆如潮水翻涌:第一次感知时,侯府后厨飘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御膳房试菜那日,案头铜炉里燃的正是这种香;甚至天膳阁开业时,宾客身上也有若隐若现的甜腥——原来不是巧合,是有人用香灰织了张网,把所有"容器"都网在局里。

    "我要试。"苏小棠抽回手,指尖按在铜牌上。

    铜面的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窜,她想起老厨头说过的话:"厨子的命在灶膛里烙下印子。"原来那印子,是火种的封印。

    陆明渊刚要开口,陈阿四突然拽住他胳膊:"那老东西还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破这局,得找到最初封火种的人。"他指节捏得发白,"可上哪儿找?"

    "破庙里的神像左眼有朱砂痣。"苏小棠摸出块碎瓷片,在案上画了个大致轮廓,"和作坊主说的道士一模一样。"她画完最后一笔,抬头时正撞进陆明渊的目光——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冷硬,像淬了冰的刀。

    "明渊?"她轻声唤。

    他突然起身,外袍带翻了烛台。"我去查近三十年所有左眼有朱砂痣的道士。"他弯腰拾起烛台,火光在他眼底跳动,"小棠,你等我。"

    门"吱呀"一声合上。

    陈阿四蹲在地上捡帕子,突然闷声说:"那铜牌......你方才摸它的时候,手在抖。"

    苏小棠低头。

    铜牌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在她掌心烙出红印。

    她鬼使神差地闭上眼,将铜牌贴在额间。

    热浪顺着眉心往四周漫开,恍惚间听见极远的地方有火苗噼啪,像有人在说:"看,她要醒了。"

    后堂的风突然大了。

    案上的《太常典录》被吹得哗哗翻页,最后停在某一页。

    苏小棠睁眼,正看见上面用朱砂写着:"凡躯承火,必见真幻。"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

    窗外,更鼓敲过三更。

    苏小棠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深吸一口气,指腹重重压在铜牌中央那道凸起的纹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调用本味感知去触碰它。

    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像有千万根细针顺着血脉往脑仁里钻。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往日使用能力不过是体力抽离,这次却像有活物在啃噬神经。"小棠!"陈阿四粗哑的惊呼混着风声灌进耳朵,可她的意识已经被拽进一片猩红里。

    青铜鼎。

    她看见一座足有三人高的青铜鼎立在火海中央,鼎身刻满扭曲的符文,每道纹路里都翻涌着橙红的火舌。

    鼎下跪着密密麻麻的身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的脸都模糊成一片,但每道脊梁都绷成箭弦,像在向鼎中某个存在虔诚叩拜。

    最前排有个身影突然抬头。

    苏小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身影的面容同样模糊,可那身量、那垂在肩侧的发辫,甚至左腕处若隐若现的疤痕——和她镜中模样分毫不差。

    "这是......"她的喉咙发紧,幻象却开始碎裂。

    鼎身的火焰"轰"地炸开,所有身影在火光中化作飞灰,最后只剩那句若有若无的低语:"最后的容器......"

    "咳!"苏小棠猛地呛出一口血沫,踉跄着栽进陈阿四怀里。

    铜牌"当啷"坠地,在青砖上滚出半圈,表面还泛着不正常的幽蓝。

    "你疯了?"陈阿四粗手粗脚地抹她嘴角的血,眼眶都红了,"老厨头说过这破铜片子沾不得太多火气!"他弯腰去捡铜牌,指尖刚碰到边缘便触电般缩回,"他娘的更烫了!"

    苏小棠攥住他手腕,指节因用力发白:"阿四,你看见什么了吗?"

    "就看你跟中了邪似的发抖!"陈阿四把她按在椅子上,转身去倒茶,"陆三那小子走了半个时辰,我这就派人去寻——"

    "不用。"苏小棠按住他要掀门帘的手,目光扫过案上还摊开的《太常典录》,"他有更要紧的事。"

    更要紧的事,此刻正发生在城南一处深宅里。

    陆明渊的靴底碾过满地翻倒的书简,袖中短刃的寒光映着烛火。

    暗卫首领跪在几步外,怀里抱着个漆木匣,匣中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名字:"主子,前御膳监主事林敬年的密室藏着这个。

    近百年'火种候选人'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结局......"

    陆明渊接过纸页的手突然顿住。

    第一页最上方写着"苏氏,小字阿菊",旁注"三十三年前,暴毙于御膳房";第二页"李氏,乳名招娣",旁注"十七岁疯癫,投井而亡";第三页"赵氏,闺名玉娘",旁注"试火仪式后失心,被乱棍打死"......

    他的瞳孔缓缓收缩成针尖。

    最后一页右下角,新墨未干的字迹刺得人眼疼:"苏氏,小棠,御膳房代理掌事,天膳阁主......"

    "烧了。"陆明渊将纸页揉成一团,扔进炭盆。

    火星舔过"苏小棠"三个字时,他突然低笑一声,声线却比冰棱还冷,"林敬年藏得倒深,可惜他不知道——"他转身看向暗卫,"去大牢提人,就说'火种名单'的事,我要听他亲自说。"

    子时三刻,天膳阁后巷。

    苏小棠的身影掠过青砖墙影,腰间铜牌随着脚步轻撞。

    她没走正门,而是绕到后窗,指尖在窗棂上敲了三下——这是老厨头教她的暗号。

    窗内的灯芯"滋"地一跳。

    门开时,老厨头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灰。

    他没穿常日的粗布短打,反而套了件洗得发白的月白中衣,像是早料到会有人来。

    "您早知道。"苏小棠跨进门,反手闩上木门,"火种不是恩赐,是诅咒;本味感知不是天赋,是引火的饵。

    您早知道,对不对?"

    老厨头的手在袖中抖了抖。

    他转身走向灶台,添了把柴,火星噼啪炸开:"那年你在侯府后厨切冬瓜,刀偏了半寸,差点割到动脉。"他背对着她,声音像被烟熏过,"我蹲在柴火堆后,看你把碎冬瓜捡回筐里,指甲缝里全是泥,却还对着冬瓜笑。"

    "所以您教我颠勺,教我辨火候。"苏小棠逼近两步,"您说'厨子的命在灶膛里烙下印子',原来那印子是封印!"

    老厨头突然转身。

    他的眼白爬满血丝,像两口烧干的灶膛:"你能感知本味,不是偶然......"他的喉结滚动,"而是因为你才是最后的容器。"

    后巷突然响起一声钟鸣。

    那钟声沉得像要撞穿心肺,苏小棠直觉去摸腰间铜牌——它烫得惊人,在掌心震出麻意。

    一道极细的火线从铜牌纹路里窜出,掠过她手背,直指北方。

    "北......"她抬头,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只能勉强看清方向。

    那火线虽弱,却像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银线,最终没入夜色深处。

    老厨头突然抓住她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块老玉:"别去。"

    "可它在引我。"苏小棠低头看掌心的火线,"就像......就像灶膛里的火要找归处。"

    钟声又响了。

    这次更近,带着金属震颤的嗡鸣。

    苏小棠胸口的铜牌震得更急,火线突然变粗一倍,在她面前凝成箭头形状,直指北方那片隐在夜色中的宫墙。

    老厨头松开手,退到灶台边。灶火映着他颤抖的唇,终究没再说话。

    苏小棠转身拉开门。

    夜风卷着铜腥味灌进来,她摸黑系紧斗篷,最后看了老厨头一眼——他佝偻着背,正往灶里添最后一把柴,火星溅起时,她仿佛又看见那座燃烧的青铜鼎,看见鼎下那个与自己相似的身影,正在火光中朝她伸出手。

    北方的宫墙下,有什么东西在等着。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