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得罪了江湖异人呢？"张世平猜测，
"高人脾气怪，嘴贱惹毛了真可能给他下霉运咒。"
林胡点头。
"打住！查案呢，别自卖自夸！"
"没人夸我，我还不能自己夸两句？"
李正峰乐了："以后让道长给你捧场。"
张世平懵了："关我什么事？"
李正峰没再闲扯，走进院子喊："家里有人吗？"
院里静悄悄的，野草长得齐膝高，显然很久没打理了。
连喊三声，屋里才传出懒洋洋的动静：
"主人家不在你们还想顺点东西？大热天的吵人睡觉！烦不烦！"
林胡捏紧拳头："这话听着就欠揍！果然是个蔡明！"
窗口探出个脑袋："欠揍你来打啊！正好家里断粮了，缺个儿子养老！"
"来呀，我反抗一下算我输，不让你赔得倾家荡产也算我输！"
李正峰笑眯眯："胆子不小啊？"
"那必须！谁不知道我蔡明胆大包天！"
"嗯，敢当玄镜司的爹，你确实胆儿肥。"
窗口那位傻眼了，伸长脖子看清官服，赶紧往外跳："大人恕罪！小人哎哟！"
窗下长着刺蒺藜，蔡明穿着短裤跳下来，两条光腿顿时鲜血直流！
林胡把他拽出来，瞅着腿上的血痕咧嘴："你是真倒霉啊。"
蔡明泪汪汪问："大人，我是不是真让霉运缠上了？"
李正峰摇头。他开了天眼，要是有霉运纠缠，肯定能发现痕迹。但蔡明身上干干净净。
进屋后一片凌乱，蔡明赔笑："对不住，媳妇带孩子回娘家了，我一个人懒得收拾。"
林胡问："为啥回娘家？跟你一起倒霉？"
蔡明叫屈："别听外人瞎说！就我自个儿倒霉，没连累过人！"
"那媳妇为啥跑？"
蔡明叹气："还不是外人嚼舌根，说我招邪，媳妇怕孩子受影响。"
李正峰抽抽鼻子，闻到一丝阴气："你孩子见过邪祟吧？"
蔡明垂头不语。
他确实隔三差五撞邪，虽都是孤魂野鬼不伤人，但恶心又吓人。
更麻烦的是邪祟带阴气，撞多了损阳气，比纵欲过度还伤身。
李正峰问蔡明："霉运从今年开始的？"
"就今年！去年我还走运呢！腊月河面结冰，我去钓鱼次次丰收，还钓到条十斤红鲤，卖了五个银元！"
张世平急忙问："你以前运气一直很好？"
蔡明得意："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出门丢不了钱！年底赶集小偷多，可我从来没被偷过！"
李正峰明白张世平的意思："道长怀疑他小时候被人改过命？"
张世平缓缓点头："这叫'半生富贵'。我见过一个这样的，前半生大富大贵，后来突然家道中落，最终穷困潦倒而死。"
蔡明吓出眼泪："大人救命！我刚吹牛的！我以前也没多顺，我大儿子早夭了！"
林胡看看家当："确实，要说他把一辈子好运走光了，那这命也太惨了。"
张世平摇头："我猜错了。既然长子夭折，就不是半生富贵。"
蔡明擦冷汗，林胡忽然问："你确定长子是亲生的？要不是亲生的，那另说。"
"绝对是亲生的！"蔡明急道，
"长得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连嘴毒都一样！"
李正峰乐了："你还知道自己嘴毒？"
蔡明垂头丧气："知道，可改不了这臭毛病。狗改不了吃屎！"
李正峰佩服——这是个狠人，骂自己都不留情。
张世平继续问："霉运从大年初一开始？"
"对！"
"当时怎么回事？"
蔡明毫不犹豫："年三十吃撑了，初一拜年路上肚子疼。刚进长辈家门，想憋回家再方便。"
"然后呢？"
蔡明一脸悲伤："磕头时突然想放屁，我憋不住了，就想赌一把……"
林胡同情地看着他："赌输了？"
"没，赌赢了！"
"这算哪门子倒霉？"
蔡明哭丧着脸："我憋住了！憋了好久！结果回家后没便意了！一连十几天拉不出来！"
三人目瞪口呆——这是真倒霉啊！
蔡明说后来找郎中通便才治好，却落下肠子毛病。
李正峰正色道："看见没？血淋淋的教训——赌博要不得！"
林胡深有感触："没错！我有个朋友赌到倾家荡产，发誓再赌就剁手指。"
"戒成功了吗？"
"成功了吧？现在两手光秃秃的，抓不了牌应该赌不了了。"
蔡明弱弱道："大人，不是来查我倒霉的事吗？怎么聊上赌博了？"
李正峰回归正题："你再想想，过年时有没有遇到反常事？得罪过什么人？"
蔡明为难挠头："没有吧？我嘴毒但也看人，惹不起的我不乱说。"
李正峰想想也是——刚才交谈中蔡明确实没嘴欠。
张世平也摇头，他见多识广，但这情况真没遇到过。
李正峰背着手踱步："霉运从大年初一开始。过年这日子紧要，你有没有在拜神祭祖时乱说话？"
蔡明坚决摇头："怎么可能？我再傻也不敢在菩萨祖宗面前瞎说！就敢在熟人间开玩笑。"
"那你跟熟人开过什么玩笑？"
蔡明讪笑："拜年遇到街坊，总得说几句吉利话吧？"
李正峰盯着他："都说了什么？"
蔡明无奈："大半年了，哪记得住？"
张世平递过一粒丹药："这是醒神丸。闭眼使劲想年三十和初一说过的话，想不出来了就吃下它，然后说出来。"
蔡明乖乖坐下，闭眼皱眉苦思，半晌后吞下丹药道：
"我跟媳妇说：'你这鱼烧得跟火葬过似的，直接上供祖宗？'"
"骂女儿：'吃慢点！饿死鬼投胎啊？少吃肉，当心肚里长虫！'"
"遇见刘老四：'过年好！你又老一岁，不过挺好，更显像你了！'"
"碰上刘能：'看你这苦瓜脸就知道年没过好，儿子还没回来？'"
……"
林胡听得瞪眼："这都没被人打死，真是祖宗保佑！"
张世平念无量天尊："贫道要有这么个熟人，早给他下哑药了！"
蔡明还在说："遇见小涛，我说：'哑巴崽你穷成这样还笑啥？"
"哟，给我拜年呢？我也给你拜年——祝你今年倒大霉，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停！"张世平厉喝。
蔡明茫然睁眼，讪笑："大人，我嘴巴是有点毒哈？"
林胡震惊："有点毒？您太谦虚了！您这是剧毒无比！"
张世平正色道："找到根源了。"
李正峰问："他对小涛说的话？"
张世平肃然点头。
蔡明跳起来要开骂，李正峰抢先一巴掌扇过去。
蔡明懵了："大人为何打我？"
"没为啥，"
李正峰道，
"早就想打了，刚才怕打断你回忆。"
林胡问："所以跟小涛有关？"
张世平沉声道："无量天尊！贫道明白了。走，去问小涛一句话。"
小涛还在树下跟老汉们比手画脚聊得欢。见他们出来，笑着比划问要不要带路。
李正峰摆手笑笑，林胡为难地低声道：
"李爷，小涛看着不像坏人啊。要真是他搞鬼，咱咋办？"
张世平上前跟小涛比划几下，小涛毫不犹豫地笑起来，也伸手比划。
蔡明急得叫嚷："是不是小涛害我？他会邪术！抓他啊！"
李正峰又给他一巴掌。
蔡明缩脖子闭嘴。
李正峰反手又一巴掌。
蔡明彻底懵了："大人怎么又打我？"
"打着玩，"
李正峰道，"别怕，没惹我。"
林胡搓手憨笑："李爷，我也想玩……"
张世平交流完回来，肃然道："小涛听不见说不出，你们可知他怎么拜年？"
"别人说吉利话都是应付，小涛却在心里认认真真说：'我把同样的祝福送给你'。"
"人善人欺天不欺！旁人许愿敷衍，老天还愿也敷衍。"
"但小涛每句祝愿都发自肺腑，被老天爷听见了！"
"所以你祝他倒霉，他就真心把同样祝愿返还给你——老天爷一字不差地给你兑现了！"
"一命二运三风水，这可是老天亲自给你改的运！你这面子够大的！"
查明缘由后，蔡明整个人都懵了。
还没等李正峰有所表示，他先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叫你管不住嘴！叫你胡说八道！真是活该！"
林胡热情地凑上前："要不要兄弟帮你扇？我下手重，保证让你痛快！"
蔡明瞥了眼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吓得双腿发软。
这事听着离奇，但李正峰坚信一个道理：把所有不可能的排除后，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他不由得感叹，做人还是踏实些好，耍小聪明容易吃大亏。
张世平和林胡也唏嘘不已，感慨完拍拍裤子就准备离开。
蔡明慌忙抱住李正峰的大腿，哭丧着脸问："大人行行好，能不能给想个办法化解这霉运？"
李正峰道："你求我还不如求老天爷。刚才道长的话没听明白？"
"命数天注定，老天爷亲自出手，你觉得普通人能改变吗？"
"就算能改，谁愿意替你承担这因果？"
蔡明绝望哀嚎："那我得倒霉到什么时候？总该有个尽头吧？"
李正峰笑眯眯伸出五根手指："坚持住，再熬十个多月就满一整年啦。"
蔡明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太倒霉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李正峰没好气："你不过是运气差些，人家小涛可是天生聋哑！"
"这不比你惨多了？你看人家怨天尤人了吗？你这种人，哼！"
后半句懒得说了，浪费唇舌。
蔡明根本没听进去，还在那自怜自艾：
"我都这么倒霉了，抱怨几句怎么了？连抱怨都不行？我可是天下第一倒霉蛋！"
李正峰道："你可排不上号。小涛就比你惨，我还有个朋友更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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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倒霉？"林胡来劲了。
李正峰道："就说他的墓志铭吧：初学文，三年不中；改习武，校场射箭误中鼓吏，被逐；转学医，小有所成。自开一剂良方，试药，卒。"
蔡明被逗乐了。
众人哄堂大笑。
小涛虽不明白笑点，见大家开心也跟着笑，笑容比朝阳还灿烂。
命运予我以痛，我报之以歌。
打不倒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
望着小涛，李正峰心头豁然开朗，对修为有了新的领悟：
以往内力潜伏丹田、灵气游走体外，每次都要刻意催动才能发挥威力。
其实修炼真谛在于"顺其自然"而非"刻意而为"。
就像小涛，无论遭遇什么都能坦然面对，始终保持快乐——因为快乐源于内心，不依赖外物得失。
人生如此，修行亦如此！内力存在的意义本该是自然流转，而非死守丹田等待调遣！
豁然开朗的刹那，他只觉心跳如擂鼓，仿佛体内有什么炸开了。
激动地闭目凝神，内力如洪流奔涌，沿奇经八脉奔腾激荡。
"嗤啦——"
随手一挥，地上青石赫然出现一道深痕。
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虽然火候尚浅，气劲散而不凝，但已然跨过最重要那道坎。
更难得的是全靠自身悟性突破，这让他信心倍增：原来不靠外物，我李正峰照样是天才！
张世平最先察觉异样，瞥见石上痕迹后面露惊容，拱手道："恭喜大人修为精进！"
李正峰缓缓睁眼，淡然一笑："略有所悟，不足挂齿。"该装的腔调还得装。
他郑重向小涛道谢，小涛挠着头一脸茫然。
李正峰拍着小涛肩膀对四周扬声道：
"小涛哥于我有恩，往后谁要是欺负他，先问过我手中刀答不答应！"
林胡也凑上来勾住小涛脖子：
"兄弟，过年那会儿咱还不认识，没给你拜年实在过意不去。"
"小道士快来帮我翻译——我祝小涛兄弟阖家安康、万事顺意、好运爆棚、官运亨通，男的见了竖大拇指，女的见了走不动道……"
"打住！"
张世平翻白眼，"老天爷又不是随时蹲着听人许愿。"
林胡梗着脖子："让你翻就翻！万一老天爷正巧溜达过来呢？有枣没枣打三竿！"
张世平冷笑要怼他，李正峰打圆场："跟这浑人较什么劲，帮他比划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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